白起一直等到丹水一线战事渐了,才叫上随从准备回程。他指着山前的那道小溪,似乎随意地地问官大夫道:“此水归于何处?”
官大夫道:“闻归少水。”
白起道:“顺水而下,可至端氏否?”
官大夫道:“未之行,未知也。”
白起道:“愿以军使引之而南。”
官大夫叫来两名军使,让他们护送“先生”前往端氏。那些军使都有些蒙,白起道:“但沿此水而下,则至矣。”但白起并未命军使随行,而是让他们前往主哨位传令,让公大夫也派出两名军使,并给北面的哨位补充两名军使。两名军使回述无误,飞奔而去。他们并没有走山下比较平整的山道,而是顺着山脊旁边的一条小道而去。白起与官大夫别过,叮嘱他一定要尽量弄清楚运到长平的粮食有多少车。骑上马,与随从一起下山,沿着小溪迤逦而南。走了十几里,看见前面果然有四名军使在山口等候。
白起对前面的两名军使道:“吾观汝行险如夷,世居山地乎?”
一名军使道:“少时居山,后居于野数年,不意又居山也。”
白起道:“汝知营中善山行者几何?”
一名军使道:“巴人多居山,山行之捷,蜀人多不及也。”
白起道:“巴人其居东山乎?西山乎?”
那名军使笑道:“巴人在东,焉得西也!”
白起道:“其有居于西山者乎?”
军使道:“西山高耸,多羌氐,与蜀人异!勿衣冠,食人!若于山地,其行若飞。”
白起道:“汝见之欤?”
军使道:“但耳闻耳,若亲见,恐无命矣。”白起哈哈大笑。
一行人再走出十余里,来到一处较为宽阔的河谷边。白起招呼大家坐下,在四面放出警戒,和大家一起坐在溪边就着溪水吃点炒粟。这片谷地除了有东北-西南走向的山谷外,还连接着一道西北-东南走向的山谷,成为四通之处。白起指着通向东南方的道路问道:“此可通秦营乎?”
一名军使回答道:“得通!”他指着旁边的山峰道:“自哨至此而下,直达将军大帐,其道最近。”
白起暗暗记住。歇息一刻,招呼大家起身。
两边的山虽不甚高,但毕竟是在山谷之中,光线比外面暗得早。又行了二十余里,竟然有一外小聚落,大约十余户人,耕种着周围的田地。白起让大家不要践踏了田地,快速通过。想到不几天这里就会被填成一片夯土路,粮食全都会烂在田里,这十余户人家全年的收成即将化为泡影,心里也感到一阵阵辛酸。
又走十余里,一座大山将谷地分成两支。但小溪并没有分流,而是坚定地朝着西边的一条山谷而去。沿着山谷又走十余里,眼前豁然开朗:端氏城就在前面矗立。从晡时下山,走到现在,已经人定了。
白起没有惊动端氏官员,而是练到城池的西边,叫醒了驿吏。出示自己的节符后,驿吏才认出眼前这位竟然就是河东守,吓得伏拜于地。白起命驿吏先给这四名军使安排住处,说明自己如果有军使给王龁军营传递消息,只能由这四名军使负责,他人不得传递;又让驿吏安排下马料,给自己一行的马匹吃。自己则和随从们挤在一处小院子里稍事休息,说明一时还要起程。驿吏要报告县里的官员,白起让他天明再报,现在不用打扰他们的美梦,让驿吏安排好事务后,可以自行回去休息,不用等他的指示。自己走时会通知他。
还是鸡叫头遍时,白起等起身,牵上马,发现驿吏就睡在门前的庭院内。听到马蹄声,一骨碌爬起来。白起道了乏,出门上路,驿吏送出来,待白起等走远,才关上门,继续回去休息。
从端氏到安邑,至少还有四百里。白起为了观察沿途形势,策马缓缓而行,心中默算行程。天亮后才下了山,出现在翼城外。白起让翼城令封锁消息,不许把他进入翼城的事传出去。在这里略事休息,一行人换了马,又匆匆赶往安邑。
到安邑时已是晡时。白起进入了“亲营”(其实是剑士营)见到司马靳。司马靳见白起满面尘土,眼眶深陷,知道他已经有所计策。引到大堂,道:“君上且暂歇,臣办晚餐。”
白起匆匆走到案前,坐下道:“休务不急。今乃有急,与汝议之。”
司马靳无奈,只得也在白起案前坐下。白起道:“王龁营后有山,山后有谷,可通上党长子,惟其道险狭,必夯筑之乃能通大军。其可乎?”
司马靳道:“其道何处?夯筑几何?”
白起道:“自端氏而北,长可百里!其间有河,注入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