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从怀中取出一粒蜜枣,递给僮子,道:“请彼家主来,可乎?”
那名僮子道:“可矣,客尊号?”
虞卿道:“但言邯郸虞卿可也。”
少时,门客从车铺内出来,一名车夫套好一乘车在后面跟着。却见那名僮子领着唐叔过来。
在华阳时,唐叔已经年过四旬;十多年过去,唐叔已经垂垂老矣,不复当年英武之姿。见虞卿在彼,急忙上前几步,抱拳拱手道:“虞卿何以至耶?”这一嗓子,差点让门客昏厥过去。虞卿何等人物,赵国上卿,竟然在车铺这里被人叫出,而且看上去还十分熟悉。
只见虞卿也趋前行礼,道:“何意得见唐叔!”
唐叔问道:“虞卿幸至,奈何未至敝宅?”
虞卿指着身旁的门客道:“臣蒙信陵君呼唤,将至大梁,途经荥阳。偶忆故友在此,遂以问僮子,不意得见。”
唐叔见了虞卿身旁的门客,道:“既有君上召唤,不敢挽留。但归时,必入敝宅,虽无酒肉,愿具鸡黍。”
虞卿拱手相辞,和门客一起坐上车,车夫驾着,出城往南而去。
见虞卿走远,唐叔立即叫来一名青年,道:“速报侯叔,虞卿将至。”青年心领神会,立即从后院牵出一匹马,出城而去。
从荥阳出来,若要至大梁,可以入荥泽,乘船转入鸿沟,顺流直抵大梁,又舒适又快速;入城佣车走大道反而绕远。虞卿不明究里,只听从门客的安排,从不提出异议。
从荥阳出来,门客问道:“虞卿奈何与荥阳贩夫走卒识?”
虞卿也不避讳,答道:“臣素贫贱,落于草莽,故得结识天下英雄。”
门客道:“唐叔亦英雄耶?”
虞卿道:“自荥阳而至洛阳,孰不知唐叔其人!”
门客道:“原来如此!”然后解释道:“君上敬卿,出大梁郊迎,至于管城,是故不取水路,而走大道也。”
虞卿知道自己与唐叔的对话引起了门客的注意,现在来向他解释,他也不说破,只道:“臣何德,敢劳信陵君郊迎!”
在门客与虞卿建立了联系后,信陵君即派人赶往管城,向管令下达准备迎接贵宾的任务。得知虞卿到达荥阳后,信陵君即带着门客百乘,连夜出大梁,前往管城。在囿中休息一夜,次日天明时即出了圃田,到达管城。
管令带着管城的一众官吏,将信陵君迎进城中,整个管城都被清理出来,供信陵君及其门客们居住;那些平时住在城内的官吏们,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侍从,在正主面前听差。信陵君自然住在城主府,管令亲自当差,一应臣仆都不许进入前院,在院内侍候的只有他和三个已经成年的儿子,三个儿子还全都站在院中,能够上堂的只有管令一人而已。
在井旁的匜盘旁,由管令亲自侍候洗过手、脸,信陵君上到堂上,亲切地让管令坐下,关切地询问他的生活起居,家宅儿女,管令受宠若惊,一一应对。然后问起管城的物产风俗,管令也一一作答。信陵君不无感慨地道:“首任管令郑君安平,真乃才人。彼甫司管事,即呈经营之道。十余年来,孤一一从事,果得效应。惜乎其人……”说了一半,不再往下说了。
现任管令自然不知道郑安平是谁,甚至连信陵君都不知道,管城的发展纲要最初竟然出自张禄这位秦相之手。见信陵君似颇有伤感之情,管令劝解道:“郑氏德薄,未得长奉君上,是其所失也。”
信陵君摇头道:“非也!郑安平现居秦大夫,出入相门,固非居梁所能匹也!”
一听信陵君说出郑安平现为秦国大夫,管令一下子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讪讪地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