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府,新安县。
相较于繁华庞大的金陵城,王旗更喜欢这个看似逼仄贫苦的新地图。
因为在这里没有那些难度高到令人发指的剧情任务,也没有那么多抬手就能把自己当蚂蚁一样捏死的恐怖人物。
在新安县,只要自己亮出‘旧日山门’的名头身份,无论对方是谁,立马都会露出一张讨好的谄媚笑脸,毕恭毕敬,对自己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会竭尽全力去满足。
而所谓的‘旧日山门’,也不过是自己真正所属的势力‘天阙’对外的一个皮套身份。
在金陵城做了多场噩梦的王旗,在新安县算是靠上了大树,终于过上了算是舒坦的日子。
想来也是,这才是一个市井江湖类型的黄梁梦境该有的正常起始难度。
像自己在金陵城的遭遇,那应该只是用来叙述整个梦境宏大故事背景的过场动画罢了。
眼下的新安县,那才是自己真正起步的地方。
从一個偏远落后的小地方开始,以一个默默无闻的组织成员的身份一步步崛起,历经艰难险阻,最终称霸整个大明帝国,站上序列顶峰,成就一番足以名垂青史的宏图伟业。
这种简单粗暴的故事结构,在这种类型的黄粱梦境中屡见不鲜,王旗一眼就能将其看穿。
不过看穿归看穿,这座梦境的构筑还是颇合王旗的胃口。
特别是自己眼下这个角色所选择的序列道路,一条倍受欺凌,忍辱负重,等待有朝一日重铸当年辉煌的没落武序,更是完全符合他以一己之力引领整条序列逆势反击的‘主角’身份。
所以这几个月,在大致熟悉了整个黄梁梦境的基本情况之后,王旗便摩拳擦掌,算迫不及待想要开始体验天命所钟的‘主角’人生。
可又有问题紧随而来。
作为‘引路人’的鳌虎在把自己带到这张‘新手地图’之后,居然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王旗费尽一切手段都没能找到对方的踪影,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往下推动剧情发展的办法。
空有一腔沸腾热血,一身昂扬战意,却找不到地方施展。
这可把王旗给愁坏了。
好在今天,苦等许久的王旗终于迎来了展开他梦境人生的第一个剧情点。
长兴会。
长兴会是个什么组织?新安县内一个再典型不过的明人帮派。
在整个广州府的辖域中,类似这种组织简直多如牛毛,每个犄角旮旯都有他们的身影。
而在背后控制这些帮派的,正是天阙。
这些帮派不光是天阙的财路,也是为天阙提供新血的源泉。
王旗甚至觉得,这些帮派就是天阙的雏形,或者说是依照天阙的组织结构而诞生的。
而王旗现在的身份,就是天阙和这些帮派之间的联系人之一。
在之前的来往中,长兴会一直表现的很听话,从没有出现过任何短款的情况,更别说是拖延。
因此曾经还得到过天阙的表彰,由王旗亲手将一支八品技击的注入器赏赐给了对方的会主,一个已经耗尽了基因潜力的武序八,花胆霍。
可是这次,长兴会却一反往日的乖巧,在没有任何提前请示之下,短了这一期的货款!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其他时候,王旗或许还会认为对方是不是另有隐情。
可眼下他正困于当前的剧情之中一筹莫展,十分敏锐的发觉了其中的可疑。
这次长兴会的反常,应该就是自己的剧情开始推进了。
“惩治组织内部的叛徒啊.这种套路是老套了一点,不过勉强也能接受。就是不知道花胆霍能不能给自己一点惊喜了。”
手中的黑伞‘砰’的一声撑开。
王旗面带微笑,撑伞步入眼前瓢泼的大雨之中。
夜深人不静,迅猛的大雨并没有浇灭新安县铜锣长街的热闹。
寻欢作乐的人群在各种旖旎的灯光中进进出出,欢腾的笑声随着酒香、烟香、肉香一同冲向天空。
而在整个铜锣长街最繁华的位置,却坐落着一间只有两层楼高的老式建筑。
红底金字的招牌上写着‘长兴酒楼’四个大字。
木制的窗棂、高挂的灯笼、招摇的酒幡,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给人一种梦回前明的错觉。
几名身穿劲装的彪形大汉站在门前,一边吞吐烟气,一边低声交谈。
“龙头发了话,新安最近不会太平,你们一个个都把招子放亮一点,别在这种关键时候给自己找祸事,明白吗?”
有手下不以为然的嬉笑道:“大佬,你别吓我们啊。谁不知道我们新安的天上有一只手罩着,除非有人本事通天,能把那只手给砍了,要不然谁敢出来闹事?”
领头的汉子眼露寒光:“你觉得我在跟你说笑?还是龙头在跟你说笑?”
“没大佬你别误会,你吩咐我们当然照办。”
刚才说话的男人脸上笑容一僵,连忙解释道:“我只是不敢相信有人敢来新安闹事。”
“没有谁有本事只手遮天一辈子,这一次,恐怕是真有人来砍手啊.”
知晓些许内幕的领头汉子喷出一口烟气,忽然转头看向长街,警惕的目光透过袅袅的烟幕,盯向雨幕中一道正在靠近的身影。
“朋友,今天东家有事,恕不接待,有什么事情还请改日再来。”
汉子率人步入雨中,挡在了王旗的面前。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动手赶人,还算有礼貌的欠着身,客气却又带着几分冷硬。
“你们长兴会的规矩,亮灯就是开张.“
王旗的面容隐在伞沿下,抬手指向酒楼屋檐下透着红光的灯笼。
“伱们今天亮了灯,却又不做买卖,这是什么道理?”
“是这个规矩不假,但凡事难免会有例外。”
汉子手心朝下,手背挡着雨点,摘下了嘴角叼着的烟头,
“今天确实做不了生意,还请朋友谅解。”
“谁家都有三长两短,当然能理解。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买东西,是为了收钱。”
汉子愣了一下,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满脸横肉跳动,一股凶戾的气息陡然冒出。
“朋友,你是不是没打听过这里是什么地方?”
汉子打量着眼前的撑伞之人,皱着眉头道:“大家都是江湖子弟,朋友你要是遇见了什么难处,想借点钱过关,没问题,你说个数,只要数不大,我们长兴会也乐意做点好事。”
“但你要是仗着有几分力气就想来这里造次,那最好自己先掂量掂量会是什么后果。”
汉子说着话,左手却悄然向腰后摸去。
“想装豪爽,那就别做这些丢人现眼的小动作。”
伞沿抬起,露出王旗一双透着轻蔑的眼睛。
“而且我今天是来收钱,不是要钱,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装不懂?”
“朋友,你这句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汉子摸腰的动作猛的一顿,十分自然的挪回身前,脸上神情不变。
“你和我们长兴会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你今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我做主帮你化解,你看如”
最后一个出口的‘何’字,没有半点柔音,铿锵如同一声炸雷。
汉子眼中蓦然翻出浓烈的狠辣之色,猛然欺步上前,右手弹出,拇指和食指捏着还在燃烧的烟头,剩下三根指头并拢如刀,直戳王旗的眼窝!
这一招显然是出自某种技击武学中的杀招,起的突然,攻的迅猛。
就算眼前这个撑伞的男人当真有几把刷子,也极难躲得过去。
汉子心头便是这般预料,周围压阵的小弟也是这种想法。
可事态发展却让他们的预料纷纷落空,戳向眼睛的手刀切入雨中,落了个空。
“扑街,是个硬茬!”
汉子心头猛然一沉,用南粤俚语暗骂一声。
还没等他回味归来对方究竟是怎么躲开自己的杀招,一股从胸口炸起的剧痛便将他的意识吞没。
汉子想不明白,旁边助阵的马仔们却看得清楚。
在自己大佬出手偷袭的瞬间,那撑伞的汉子便如同未卜先知一般,脚下朝一侧挪动毫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