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掌教飞升,为我永乐再添一名仙人!”
“永乐道统,仙光凛然,诸天气荡,昌隆日盛!”
山上山下,一片山呼海啸。
无数张狂热的面容倒映在浮黎枯寂冰冷的眼眸中。
占据殿壁的弘大浮绘中,却是众神垂眸的惨淡光景,似不忍去看地上那具慢慢消散的尸体。
神荼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微笑,平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番场景。
“神荼,你们东皇宫说的话可还做数?”
神荼闻声点头笑道:“道长放心,既是神君大人亲自许下的承诺,那自然不会更改。”
“那就动手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谨遵道长法旨。”
神荼双手叠抱于腰前,矮身行万福之礼,随后转身面向那副朝元图。
铮!
只见女人从虚空之中抽出一柄狭长细剑,剑光如秋水流动,照出丝丝缕缕的牵丝细线,一端缠绕在神像手中托举的法器之上,另一端蔓延出殿顶之外,不知去往何处。
梦主规则【岁月如梭】回溯了永乐洞天内的时间,让这里的一切回到了被张希极掠夺之前。
但丙字仙班席位所代表的权限依旧跟张希极有着紧密的联系,只有将这些联系全部斩断,才能成功将这部分权限剥离出来。
而要做到这一步,就要依靠神荼手中这柄能够斩断黄粱万物的利器。
梦主规则【桃都破障】!
宝物失而复得,却又即将再次失去。满墙诸神栩栩如生,神情震怒愤懑,却无一人敢阻拦女人的动作。
剑刃落下,细线如琴弦崩断,发出刺耳锐音。
轰隆!
殿外风云突变,惨白的闪电割破了天幕,突如其来的大雨如同天河倒悬般,席卷了整座山上大大小小的道观。
“何方妖孽,竟敢窃取本天师的仙班席位?!”
昏暗的天色中回荡着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一众借尸还魂的黄粱鬼在天威之下跪地叩首,瑟瑟发抖。
殿内,众神的神情由惊怒转为悲凄,眉眼间的灵光随着法器的剥离而变得黯淡,逐渐定格在墙壁之中。
轰隆!
又一声惊雷炸响,代表永乐宫丙字天仙席位的法器被彻底剥离而出,浮空飘动,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法器入手,闪动出璀璨宝芒,驱散走张崇诚脸上的阴暗,直到此刻,他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点点笑意。
“孽畜,原来是你。你竟敢背弃龙虎!”
张希极震怒的声音从法器之中传出,闷雷般回荡道殿之内。
“我为何不敢?我为何不能?”
惶恐、紧张、兴奋.
张崇诚心头竭力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声呵斥中彻底决堤。
“我们师兄弟三人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有一个机会彻底摆脱你这头老怪的控制!”
张崇诚死死盯着捧在手中的宝珠法器,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
“只可惜啊,最终得到这个机会的只有我。”
张崇诚双手缓缓合拢,被遮挡的宝光再次将他脸上的阴翳勾了起来。
染上了阴影的五官中,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张崇诚缓缓抬起头颅,流转的眸光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座烛火通明却又暗无天日的祖师堂,又回到了那段只能用眼神交流的压抑日子。
张崇炼、张崇源和张崇诚自己,其实他们一直都知道张希极的存在,而且一直就寄生在师兄张崇炼的体内。
道生魔胎,是劫也是灾。
“崇炼师兄想将你彻底封死在体内,可即便他在那座祖师堂中枯坐无数个日日夜夜,将满头青丝熬成了白发,也依旧没能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你吃的干干净净。我不知道他如何能忍耐这么多年,如果换做是我,恐怕肯定早就已经疯了。
“崇源师兄也输了。他不愿意坐以待毙,所以故意向陈乞生的师傅孙鹿游动手,就是为了引李钧上龙虎山,借机脱离龙虎洞天,渴望能从威胁山门的危机之中寻求到一丝脱身的可能。”
张崇诚话音平静:“可他错判了李钧的强大,还没等他找到机会掠取其他宗门的仙班席位,就因为战败而被你活生生烧成了一地灰烬。”
“数十年如一日的囚禁和封锁,让我们已经看不到外界的风光,只能看到眼前这座小小的龙虎山。可正是因为我们只能看到这一隅,更让我们不愿意就此放弃。”
张崇诚确信对方能够听到自己所说的话。
“张希极,我的好师尊,你还记得崇源师兄散道之前说过什么吗?他让你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看看龙虎山在你手中已经衰败到了什么样子。”
张崇诚恨道:“信徒流失消散,道种青黄不接,天轨星辰屡遭抢夺,技术法门停滞不前。就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你的贪生怕死,让龙虎山一日败落胜过一日,你还有何颜面继续承负‘张天师’的名号?”
“勿言其他,若无本天师,又何来你们?!”
张崇诚的指缝之中传出微弱,却依旧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声音。
“是啊,天地君亲师,你于我们而言可谓是占尽了这五个字,可那又如何?难道我们就该为你献出一切?”
“背叛龙虎山,你只配一无所有。”
“是吗?”
张崇诚语气轻蔑:“张希极,我已经学会了你合道的技术法门,你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价值了。既然你这么想要龙虎山,想要当张天师,给你,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张崇诚脸上露出快意无比的笑容:“我只要这条命。”
“恭喜师弟,重获自由。”
“恭喜师弟,重获自由。”
恍惚间,张崇诚分明看见张崇炼和张崇源分站左右,向他拱手恭贺。
“两位师兄,安心往生去吧,我们赢了。”
象征权限的法器彻底被炼化,消散在张崇诚的掌心之中。
他将目光看向神荼:“走吧,我现在就带你进龙虎洞天!”
“.”
神荼不为所动,脸色阴沉难看,盯着张崇诚的身后。
“嗯?”
张崇诚回头看去,只见一道身穿奇装异服的身影斜靠在殿门旁。
“不是邹爷我说,这世道也真是奇怪。你们这些出身显贵的大人物,一个个怎么都活的不自由。我这种无人问津的小人物,肚肠里却盛满了世态炎凉,满满当当全是别人不屑一顾的白眼。”
邹四九咂摸着嘴唇,啧啧道:“你也算是得道高人了,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为什么?”
对于邹四九的出现,张崇诚虽然感到惊讶,却丝毫不觉得紧张。
因为他此刻已经合道了丙字仙班席位,在黄粱之中,就算是邹四九这样的梦主也无法留下他。
“神荼,既然是你们东皇宫自己败露了行踪,那就怪不得贫道食言了。”
张崇诚转身面向邹四九,轻声笑道:“至于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些蝼蚁般的小人物,又何须在乎他们的感受?”
“诸位,此间事了,贫道就先行告辞了。”
在邹四九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张崇诚施施然打了个稽首,接着便在原地掐动法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