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归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神奇的气质,他是平和的包容的,似乎能给予所有人一种很奇怪的信任感,就好像他坐在了你的身边,什么话都不说,可是你却忍不住想把自己的心里的话都跟他说一样。
这大概是一种天赋异禀吧,反正丁小桥自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她说完这个话之后,便坐在那里,忽然有些后悔。这事情,她到底有些唐突了,毕竟这是有关于她的姐姐未来的一辈子,她怎么能就因为莫思归说了那么几句话之后就放心的将这事给托付了呢?越是这么想,她的心里就越是忍不住后悔,后悔到想要将所有的话都收了回来。
莫思归是什么人?他自小跟丁小桥一起长大,后来又日夜陪伴了这么多岁月,自然,她的心思还是能猜到六七分的,所以,当她低头坐在那里沉默的时候,他便知道她又开始为这件事到底告诉自己应该与否纠结了起来。他也不说这事儿,只是转了一个话题道:“我说个题外话,但是,也不算是题外话。”
果然,丁小桥所有的注意力就被他吸引了过来,她抬头看着莫思归:“什么题外话?”
“这事儿,无论怎么解决,对于大小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找到那散播谣言的人,你想怎么做?以后大小姐又当如何?”
丁小桥微微一愣,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可是,她并不敢深入的去计较,因为有些事情不想还好,越是想的话便越是觉得可怕。就正如莫思归现在所说的事情,就算这事找到了那个散播谣言的人又将如何?
现在丁小楼的这个名声已经被败坏的差不多了,虽然大家并不在明面上说,可是,在适婚的人家里面,只怕这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抓住了那个人,他们能大张旗鼓的处理吗?不能,因为现在这事儿就算传的沸沸扬扬,那也是大家私底下说,表面上谁也不敢讲,毕竟丁家现在也算是大户,这种事讲出来不是得罪人吗?
但是要处理那个传谣言的人,这事就一定会被捅破,可是,要是不处理,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跟吃了一个苍蝇一样的难受。
在一个,以后的丁小楼还怎么嫁人呢?嫁到外地去?没有这事可能还好,现如今出了这事情,米氏和丁修节怎么可能将丁小楼嫁到外地去。就算这事根本就存在,但是难免被有心人利用,嫁到外地去,万一婆家因为这事儿难为丁小楼,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米氏和丁修节绝对不会这么干。
可是,不嫁到外地去又如何?在本地,根本就不会再有人来求亲了,就算是有,可能也真的只是那些二婚头或者鳏夫续弦老光棍了,这更不可能。
最后,只能让丁小楼在家终老一生吗?像是丁云儿一样?丁小桥简直不敢想,自己的姐姐花一般的年龄,就这样要在这小小的四房院子里面枯老,这对于现在还是少女的丁小楼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而丁小楼又何等的无辜,她为什么要来承受这种本来不属于她的伤害呢?越是想到这里,丁小桥就忍不住满心满脑子的恨意,她抬起了头,冲着莫思归说:“现在又能如何?是啊,现在又能如何?难道我姐姐就要一辈子困在这院子里,或者干脆被送到庙子里面做姑子吗?”
莫思归看着丁小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满满的不甘和恨意好像是火山一样喷薄而出,他心里面忍不住动了一下,这是一双他曾经的眼睛啊,无论是爱恨,无论是喜怒,都这样干脆的表达,不会遮掩,不会虚伪,坦荡得让人无法抗拒。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莫思归忽然觉得自惭形秽,这样的他在丁小桥的面前实在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紧紧的握了起来,指甲抠得掌心生生的疼。他的胸口就好像憋着一股子的气,根本就发不出来,最后,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他抬起了手,就用那温暖的、白皙的、修长的手轻轻的遮住了丁小桥的眼睛。
丁小桥只看见莫思归用极快的速度抬起了手,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轻轻的覆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这让她略微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没有等她伸出手去将莫思归的手拨开的时候,她就听见莫思归舒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像是滚烫的热水落入了冬日的寒冰一样让人无法抗拒。
“会好的,小桥,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莫思归望着那张被自己挡住了一半的容颜,他缓缓的贴近了一点,低声的呢喃着。
丁小桥原本躁动的心就这样平稳了下来,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没有了那拉下莫思归的手的冲动。她忽然很是享受这种在黑暗中与莫思归对话的感觉,她看不见他那一张带着面具的脸,也看不见他那随时随地带着虚伪笑容的容颜,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那真诚、坦荡而又灼热的声音。就好像他们童年的时候,她听见他的声音一般。
“嗯。”
“你信我吗?”莫思归的面孔几乎已经贴在丁小桥的面孔上了,望着那如花一般柔软的唇,他很想就这么虏获为己有,可是,那汹涌的躁动,到底被他克制住了,他只是让自己贴在这个极近的位置,再也不敢前进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