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抬起了手,用那已经沾满了鲜血的破旧衣袖轻轻的擦了一下唇角的鲜血,然后抬起了头看向了不远处。
在那里站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似乎还记得很多年前,他跟在自己的身后,一声又一声的不停的喊着:“大哥,大哥,你等等我啊,你等等我啊!”似乎还记得,在很多年前,他被父亲送到了大庆国的时候,他一直跟在车的后面不停的喊着:“大哥,不要走,大哥不要丢下我!大哥不要走!”
那一切的一切,似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似乎只是在昨天,可是当现在睁开了眼睛之后,他能看见的只是滚滚黄沙,还有那站在黄沙中冲着自己冷笑的男人。
他的眸子是黑色的,并不像是自己是琥珀色的。
而在大兴国,只有琥珀色眸子的皇子才可以继承皇位。他的父亲一共有六个成年的皇子,可是,拥有琥珀色眸子的皇子只有他一个人。而现在父亲已经病入膏肓,虽然大兴国内很多人是希望他去继承王位的。
可是,到底能不能赢得这些人的认可,全部要看到今天,他能不能击倒对面的男人。
没有哪一个国家的通向九天之位不是沾满了尸骨和鲜血的,在皇家里从来都是冷酷而残忍的,就算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尚且还要为了那个位置厮杀,更不要说同父异母的兄弟了。
“大哥!你不该回来的。”嘉实王子裂开了嘴角笑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口也很重,但是他还能支撑得住。他的身上披着一件大大的厚重的大氅,现在他觉得那件象征着权利的衣服太过碍手,直接就脱掉了那件大氅,随手这么一丢,那件漆黑的大氅就随着狂风飞到了远处去。
“大哥,既然父亲将你送到了庆国去,你为什么不一直呆在那里呢?”嘉实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笑容,看起来残忍又灿烂。
“我是兴国人,我当然要回到兴国来。”十里只觉得自己的口鼻里都是呛人的血腥味,他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子,最后揉了揉嘴角,眯起了眼睛。
“你是兴国人?”嘉实忽然就狂笑了起来,他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好笑的笑话,仰天长笑,那张狂而骄纵的笑声,在这黄沙滚滚的沙场上翻腾着,如同烧开了水一样,灼烧着每个人的心。
“你看看你,你哪一点像是我们兴国人?”嘉实伸出了手掌,从上打下的指了一下十里:“你看看你的皮肤那么白,你看看你的身板那么瘦,你看看甚至你说话的时候都是那么秀气,你看起来就是一个被娘们娇养在屋子里的花儿一样,你哪有一点点像是我们兴国的男人!”说到了这里,嘉实身后的所剩不多的亲信们全部都发出了讥讽的嘲笑声。
十里一直眯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将双手按在了插在了地上的剑柄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胸口里不断翻滚的血气和疼痛强压了下去,他缓缓的让内力在自己的经脉中运行着,虽然现在他这么做,浑身都像是钻心的疼痛,但是,他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有变一下。
他甚至希望,嘉实这样的废话能多说一点,他说得越多,自己可以争取到了运行内力的时间就越多,他的身体已经重伤,虽然嘉实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可是十里还是希望自己能好一点,能在下一次攻击中直接一击击败这个男人。
“对了,对了。”嘉实忽然顿了一下,用更大的声音更加嘲讽的语气说道:“你!还娶了庆国的女人做老婆,庆国的女人!”嘉实大笑着:“庆国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娇滴滴的像是一碰就要散架,这样的女人玩起来怎么够味?怎么能比得上我们的兴国的女人!你看,大哥,你浑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之外,还有哪一个地方像是我们兴国人!”
十里缓缓的开口:“就算如此,只要我这双眼睛还睁着,也是兴国的人!也是兴国下任的皇帝!”
这是嘉实最为在意的地方,按照兴国的祖宗家法,只要皇子中没有一个人拥有琥珀色眼睛,那么其他黑色眸子的皇子才可以继承皇位。也就是说,在他们这一代中,只要十里不死,只要十里踏上了这兴国的国土,他就已经有了兴国下任皇帝的继承权!
“所以,我才说,你为什么不留在庆国呢!”嘉实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声音里面冷得好像是冰,眼神中残忍的好像是已经饿过了整个冬天的独狼:“留在庆国你至少还能保全你的性命,而现在你回到了这兴国,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死亡?”十里龇着牙冷冷的笑容,此时此刻的他浑身是血,那一身白色的袍子已经被伤口染成了鲜红色,在风中烈烈的飞舞,就好像是一面招展的旗帜。“死亡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要问问我手里的剑同不同意!”
十里说着拔出了一只插在地上的那把长剑。这是一柄比一般的剑更长的长剑,细细的剑身在这昏暗的日光下反射着嗜血的寒芒。他将那柄长剑在自己的手上慢慢的缓缓的随意的晃动了几下,就听到整个场地上响起了嗡嗡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