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的人哪。
妃嫔们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拓跋宏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
转向冯昭仪:“既然皇后姐妹情深,仁至义尽,冯昭仪,你还有何话可说?”
冯妙莲微微一笑,稍稍俯身,恭恭敬敬:“回陛下。皇后所言基本属实。”
冯妙芝心底一喜,认罪了啊。
没人逼迫她,她亲口承认的啊。
“冯昭仪,这么说,你是亲口承认醋妒之罪了?”
“是啊。罪人早前抱着很大的幻想,企图有朝一日成为皇后成为皇帝身边最尊贵的女人。罪人认为自己先进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身为姐姐,结果造化弄人,反而有朝一日妹妹做了皇后,每每想到要向她跪拜就心如刀割……”
罪行,供认不讳。
宫殿里不知怎地有风吹来,冷嗖嗖的。
在座诸位都觉得冷。
那是一个女人的心思,又何尝不是她们所有人的心思?
哪一个宫女子不曾奢望过皇后贵妃的名分?
“最初,我一直认为是自己命运不济,因为那一场大病才丧失了做皇后的机会。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不是这样……在家庙养病的时候我都还抱着希望,但是,家人对我已经绝望了。冯老爷……”
大家都听出来,她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冯老爷”!
“冯老爷也对我绝望了,他告诉我,冯家如要一辈子保住荣华富贵必须让冯皇后保住尊位。这也是我身为姐姐应该做的事情,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找我拿信物,都是陛下昔日赏赐给我的:镯子啊,耳坠啊,戒指啊之类的……冯老爷说,每一次陛下看到这些东西,睹物思人,就会对冯皇后更怜惜几分……”
冯皇后的脸色也很复杂,可是,她没法打断冯妙莲,几次欲言又止,终究不敢。悄然地看皇帝。
“其实,冯老爷也料错了。他从我这里拿走东西并不能助成冯皇后登上皇后宝座——陛下是何等圣明之人?陛下聪明果决,纵横捭阖,岂能受到他人的影响?加之冯皇后智慧过人,哪里需要我这个过气姐姐的协助?犹记罪人当初刚回到家里,冯皇后当时很鄙夷地嘲笑罪人:瞧你这个窝囊样,在宫里半辈子也混不出一个摸样。你走着瞧,我一进宫就做个皇后娘娘给你瞧瞧……”
言犹在耳,一语成谶。
冯皇后的面色又微微地变了,可是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法阻止冯妙莲说话——皇帝在身边,皇帝不发话,她不敢擅自发话。
拓跋宏一直微微闭着眼睛,既不看冯妙莲也不阻止她。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在认真地听——听他过去的宠妃心底到底在想一些什么。
当然,这些心事,如今是以罪行的方式呈现出来的。
“这一次回宫之后,其实我已经不那么想了,因为我已经明白了,纵然没有那一场大病我也做不成皇后……原因大家都是知道的,我是庶出的女儿,母亲是一名卑微的小妾;而且,我不曾生育……无论是血统还是‘母凭子贵’都跟我不沾边……纵然没有我那些信物,皇后也是皇后,因为皇后出身高贵,血统纯净……我以前就是不曾明白这一点,所以一直企图和皇后争一个高下……俗话说得好,勿以妾为妻,纵然没有冯皇后,也会有其他出身高贵的女子做皇后,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所以,冯皇后不该是我的敌人……是我自己眼光狭窄,被妒忌冲昏了头脑,我对不起陛下也对不起皇后娘娘……做到冯昭仪,已经是太后和陛下抬举我了,是我痴心妄想,贪心不足,我认罪……”
冯妙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真相。
当时的士庶不共处严重到了极点。庶人女子要嫁入士族并非不可能,做妾是行的,但是要做夫人,可以说绝无仅有。
当年南朝的路太后出身庶族,她的娘家兄弟仗着她的身份去名门大族王家拜访,结果被王家毫不留情地赶出来,并讥讽“你一个赶马车的凭什么上我王家门?”
路太后的兄弟大怒回去禀报太后,要姐姐为自己出这口恶气。可是路太后告诉他自己也没法,规矩风俗就是这样,还训斥他别再去自取其辱了。
皇太后尚且如此待遇,何况一般人?
虽然这是北国不是南朝,但是,当今天子崇尚南朝风物人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是昨日冯皇后就点明了的,今日冯妙莲无非是当着皇帝再承认一次自己的罪行而已。
冯妙芝不料她如此的配合。
简直是上天有意成全一般。
“冯昭仪,你醋妒犯上,藐视皇后,扰乱宫规,挑起不和……这些,你都承认了?”
一直不吭声的皇帝这时忽然开口了,淡淡的:“既是如此,冯昭仪该当何罪?”
皇后一怔。
“回陛下,按照宫规,冯昭仪应被废黜,责罚一百大棍,打入冷宫……”
废黜身份,打了后,坐牢。
通俗易懂。
冯妙莲并没觉得意外,来的时候就完全知道这个结果了。就如她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昨天才挨了一棍呢。
今日是一百棍。
皇帝转向冯妙莲:“冯昭仪,你可知罪?”
“臣妾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