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花荣,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没长心?宋江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敢问你那妹夫秦明又是怎么上清风山的?”一句话,花荣心中最后的坚持也崩塌了,他坐在马上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张脸也变得惨白惨白。对啊,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宋江的为人?秦明是如何上山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为了逼迫秦明上山,当时山上头领轮番给秦明灌酒,等着粗汉喝醉了之后,找一身材相貌相似的喽啰穿上那身铠甲,提着独一无二的狼牙棒屠了青州南边的村子。第二天不明所以的秦明回了青州,可是慕容彦达已经认定昨夜屠了镇子的就是秦明,又怎么可能给秦明开门,毫无意外,秦明遭受了一通箭雨,无法回青州,又被朝廷通缉,转眼间由一名朝廷将领变成了人人可杀的贼寇,秦明没了选择,只能上山当了贼寇。如此计策,阴损至极,却是出于宋哥哥之手,宋哥哥为了招揽秦明,可以做出那些事情,那为了他花荣呢.....不,不是的,不是的,扈三娘在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不可能,当年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花荣的怀疑不无道理,那时候扈三娘还在扈家庄过着无忧无虑的富家大小姐日子呢,哪里知道这些?倒有八分是胡说八道的,目的就是搅乱他花荣的心思。三娘也不感意外,只是眉宇间爬上几分苦涩,她轻轻闭上眼睛,有些自嘲的笑道,“花荣,你忘了梁山之上,我与何人共处一室么?那个人好色无谋,有什么事能瞒得住?话已至此,信也罢,不信也罢,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当年逼死方玲的,并非刘高,而是王英,你大可说我胡说八道,死无对证。关键是,我扈三娘今日有必要骗你么?你不相信也可以,你只要问问自己,当初花溪许给秦明,那人又问过你的想法么?”
嗡的一声,花荣的脑袋似乎要炸开了,仿佛有千万种思绪一同奔腾,王英,怎么把他忘了,对于王英,花荣也是颇为不耻,此人可谓是好色贪财,无恶不作,乃是地地道道的肮脏小人,而且他好色的程度,简直让人无法想象,若是他见了方玲,会是什么结果?花荣不敢想象,又不敢相信扈三娘,可是扈三娘说得对,当年的事情已经是死无对证,清风山三位头领燕顺、王英、郑天寿相继死在定****手中,想问也没得问,直接去问宋哥哥,又岂能得到真实的答案?花荣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果扈三娘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这些年所作所为不正是猪狗不如么,与认贼作父又有什么区别,尤其是那个可怜的妹妹,因为所谓的义气,他即使不满妹妹嫁给秦明,也只能忍着。内心里,是瞧不上秦明的,只觉得这个人有点薄情寡义,家中妻儿死了每三天,也不怎么伤心,就忙活着找新妇,这种人妹妹嫁过去能幸福?可那是宋哥哥说的话,岂能驳了宋哥哥面子?
若扈三娘说的是真,还为宋江卖命,与定国军厮杀,当属世上第一傻瓜。可要是假的,贸贸然发怒与定国军交战,也是不妥,将不可因怒兴师,这一点花荣还是知晓的,所以为今最稳妥的方法就是退回颍上县,再做决断。花荣深深地看了扈三娘一眼,长枪一摆,身后大军掉头往颍上县方向退去。叛军后撤,扈三娘自然是按兵不动,只是梁红玉忍耐许久,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当你领人向前,三娘一身臂展,声若琴瑟,却又不容置疑,“梁家妹妹,不可追击,花荣绝非泛泛之辈,贸然上前,恐中埋伏。”
不肯追上去,原因可不只一个,定****需要时间休整,花荣也需要时间去考虑或者寻找事情真相,双方罢兵,暂时各取所需,岂不是很好?梁红玉颇有些不服气的撇过了头,她领着兄弟们奋战许久,死伤无数,这扈三娘来了,却说不打了,死去的兄弟们岂不是白死了?以扈三娘今日之身份,但凡军中将领见了都要行上一礼的,梁红玉不仅不见礼还冷眼相加,着实有点不恭了。刘錡就跟在扈三娘身后,见梁红玉如此态度,当即要向前呵斥,三娘却不以为意,笑着摇了摇头。梁家小娘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心情率直,从不隐藏心思,似这等妙人,何必与她计较?再说了,梁老将军对定****可是有恩的,看在梁老将军面子上,也没必要跟梁红玉计较。
得得得,马蹄声从后响起,赵有恭优哉游哉的骑着赤龙马,眼睛望着颍上县方向,“三娘,你有几分把握?”
“之前一分把握,现在七分把握”三娘英气的秀脸散发着一种落寞的哀伤,就像清冷的月光,掩盖不住那些可怜的孤独。把握大了,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个夜晚,不仅勾起了花荣不想记起的回忆,也有她想尽力忘却的记忆。
梁红玉很是好奇,是何人敢称扈三娘的名讳?要知道,如今的扈三娘可是摄政王的女人,她与木婉清一直紧随赵有恭左右,深受定****将士拥戴,称呼一声扈将军或者扈妃是必须的。转头望去,想要仔细瞧瞧那个胆大包天之人。这是怎样的男人呢?剑眉舒展,面庞精致,星目中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长发束起,身着绣龙锦袍,头上一顶紫金冠,身材伟岸,姿态优雅,看似随意,却又带着些无形的威严。天下间有此气度的,除了摄政王赵有恭还有谁?
梁红玉一直盼望着再次见到当年的秦王,那时候他手握秦王刀,目视江南将士,气吞山河。可是见到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等想好了,那人又不见了。
凤仙镇是个好地方,这里山林茂密,水天一色,毕水河静静地躺在月光下,像一条无色的琉璃带。赵有恭抱着三娘坐在一株古老的参天梧桐树下,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三娘,你刚刚所说,都是真的么?王英,真的害了方玲?”
“嗯,是真的,奴家还在梁山上的时候,王英酒醉之下说出,只是,奴家不愿意提起这些,那个人该忘得干干净净的”三娘一直都很坚强,她很少有笑容,但更少有泪水,可是最近一段日子,明显地感觉到她变得柔弱了。抚着三娘的后背,赵有恭低声安慰道,“三娘,为什么一定要遗忘呢?留着那份记忆也好,只有记得以前的悲伤,才会珍惜今日的幸福。这么多年了,就算本王深陷绝境,你都没有放弃,一直陪伴着,那现在,就让本王陪你一起走过这条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