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莫图眉头紧皱,他可是在不知道局势已经崩坏到如此程度,不光东方人强势逼近波罗的海,连瑞典佬也跟着折腾起来,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真要说起来,瑞典佬可算是聪明了,早不动晚不动,非得这个时候动手。凭瑞典佬那点实力,在波罗的海海面折腾下还行,要想在陆地上逞强,那无异于找死。但时机选的非常恰当,现在对波罗的海感兴趣的不光丹麦王国,还有更为强大的外来者东方帝国。瑞典佬靠着手中这点实力,能够换到更多的好处,真不愧是做买卖的,任何时候都能算计的如此清楚。此时,也总算理解法云纳为什么如此暴跳如雷了,敢情被瑞典佬给阴了一把,“呼,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了,若是不能在东方人解决日耳曼人之前拿下足够多的战略要地,就只能赶紧撤回去了。大军远在基普罗斯境内,终究不安全。瑞典人现在占着波罗的海,可谓奇货可居,待价而沽,如果让他们再把卡尔马城附近折腾一下,咱们的后路都要成问题。”
法云纳总算舒缓一下,心道卡西莫图还不算太傻。如果情况允许的话,谁愿意着急忙慌的发起罗格达之战,罗格达丘陵易守难攻,当初东方人进攻这里的时候都吃了个闷头亏。法云纳不久之后便召集军中贵族商讨进攻罗格达丘陵的细节问题,基调已经定了下来,也没人会蠢到跟法云纳唱对台戏。太康六年正月十一,以飞鸟骑士团为首的丹麦王国军率先对驻守罗格达丘陵外围的基普罗斯驻军发起了突袭。这段时间,天气越来越寒冷,平日里寒风大作,冰雪交加,再加上丹麦人长时间没有动作,所以守卫外围驻地的士兵不免有些懈怠,到了傍晚时分,大多数人都躲在土坯房内烤火。飞鸟骑士团的进攻时机拿捏得非常准,趁着驻军烤火做饭的时候,突然从林子里杀出,守军仓促应战,哪里挡得住如狼似虎的飞鸟骑兵?仅仅半个时辰,飞鸟骑士团就打下了这块驻地,罗格达丘陵之战自此拉开序幕。
军情急报雪花般飞到曹源手中,飞鸟骑士团进攻相当锐利,外围驻地顷刻间就被突破。在西北方向,大量的丹麦主力也扑向罗格达丘陵。十几名参谋不断做着估算,终于对敌军兵力有了大致了解,于是急匆匆的来到帅帐之中,“曹将军,丹麦人在西北方向布置了将近两万人的兵力,这里才是我们应该防守的重点啊。看丹麦人的架势,是要短时间内一口吞下罗格达丘陵。如今我军虽有罗格达地形优势,但兵力实在太少,还需向弗拉基米尔城请求援军才行。”
“不行”曹源当机立断拒绝了参谋的提议,比起罗格达丘陵,弗拉基米尔城更加重要,“虽然日耳曼人已经退到苏兹达尔河一线,但残兵随时都能再次扑向弗拉基米尔城,那里的守军需要防备大量的日耳曼残兵,如何能有多余的兵马驰援我们?如果丢了弗拉基米尔城,你我就算死,也难辞其咎。叶琳娜所部现在就在距离我们五十里的地方,告诉他们,放弃叶琳堡,全力驰援罗格达丘陵。”
叶琳娜的兵马并非精锐,人数也比不上海东珠手中的弗拉基米尔守军,但是曹源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叶琳娜的兵马了。近万人的杂牌军虽然战斗力未必强,但只要用好了,未必不能发挥大作用。正月十二,法云纳亲自莅临前线,一时间丹麦士兵士气大振,开始对罗格达丘陵发起第二次铺天盖地式的进攻。丹麦人仗着兵力充足,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个结果来,所以他们逞紧密阵型,一点点往前推进,哪怕定国军箭雨不断落下来,依旧挡不住丹麦人的进攻。一旦到达罗格达腹地,飞鸟骑士团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因为骑兵在这种地形下,根本发挥不了多大作用。法云纳命令飞鸟骑士团从侧翼绕过罗格达丘陵,开始清扫外围的驻地。
“报,曹将军,左翼韦都统所部损失惨重,请求后撤”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曹源额头青筋直跳,自己麾下这支兵马战斗力如何,他是一清二楚,才不到两天时间,就损失惨重,还请求后撤,可想而知,前方战事进行的多惨烈。看着眼前的罗格达战地沙盘,不断寻找着韦挺所部的位置,这里位于罗格达丘陵西北角,扼守西北最高地,一旦韦挺的兵马撤下来,那周围相邻谷道谷坡上的兵马就要遭大难了,“命令韦挺,就算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顶住半个时辰,传令西北方区兵马,半个时辰内,全部撤到第二道防线进行抵抗。”
“喏”传令兵来不及喝口水,又匆匆而去。在西北防区,双方已经展开了近身肉搏,韦挺所部伤亡惨重,如今连四百人都凑不齐。丹麦人还是源源不断的冲上来,韦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半个时辰,看着身边熟悉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去,心如刀绞。军令如山,哪怕有再多的不痛快,也要咽下去。韦挺不明白为什么曹将军会下达这种明令,自己能做的就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也许能猜到一些吧,自己防守的位置乃是西北方区高地,直接影响到周围的防区。自己要是先撤下去,周围的战士直接遭殃,恐怕是为周围的兄弟后撤赢得时间了。身边的士兵全都耷拉着脑袋,哪怕命好的,也免不了受些轻伤,在战士们眼中,韦挺看到了落寞和不甘,“都抬起头来,你们这个样子,丹麦佬下一次进攻,就能把你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韦都统,我等不明白,为什么还不撤,再打下去,兄弟们就要拼光了,到时候咱们这个猛虎营的旗号就要没了。兄弟们死不怕,可也得保留一点香火啊,人死了,旗号也没了,我们还剩下什么?”对于普普通通战士们来说,他们不懂得那些大道理,但是他们知道一点,猛虎营的旗帜是十几年一点点拼出来的,在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当一支部队被全歼后,丢了旗帜,那这支部队也就不存在了。战士们不希望猛虎营就这样消失,这面旗帜承载了太多人的心血。韦挺暗自握紧双拳,眉头紧紧的皱着,“兄弟们,我向你们保证,哪怕我们站到最后一兵一卒,猛虎营都会继续存在下去。当然,我们现在撤下去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整个防区内还有着四千多名兄弟,我们撤下去了,他们怎么办?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让更多的兄弟活下去,临战退缩,从来不是猛虎营的风格。那面旗帜,不是让人看的,而是要刻在心里,我们勇敢,我们为更多的人奋战,身后的兄弟们一定会铭记我们的。”
呜呜呜,一阵牛角声响起,丹麦人的进攻又来了,韦挺拔出染血钢刀,站在了旗帜之下,“兄弟们,站起来,雄雄关中,修我兵甲,至此土地,与我同存,烈阳之下,死战不退!”
“杀....杀...”一支重新焕发光彩的猛虎营永远让人望而生畏,四百多名将士扑向了那些疯狂的丹麦人。一个、两个,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冰冷的寒风扫过,血液凝结,化作冰晶。当傍晚再次降临,高地之上只有粗重的喘息声,风中,有一片绣着猛虎的旗子不断飘扬。
一名丹麦千夫长单手放在胸口,对着这面旗帜恭敬地行了一个骑士礼节。勇士,从来都是值得尊重的,哪怕对方是敌人。指挥所内,曹源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双手揪着头发,身体微微颤抖。他害怕,只是不能对别人说,因为他是罗格达丘陵指挥官,是万余将士的主心骨。砰地一声,门被打开了,副将崔林失魂落魄的闯了进来,“曹将军...猛虎营...猛虎营完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依旧忍不住一阵剧痛。猛虎营可是一直老牌精锐,其资历比锐锋营还要老,一开始便是牛皋将军统领的亲信,参加过武州城大战、银州大战,在剿灭西夏的战斗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上次猛虎旗帜。当年永定河大战,以步兵大阵重创完颜宗望麾下的精锐骑兵,威震四方。这是一支铁血雄兵,精锐中的精锐,猛虎营的威名是一代代士兵杀出来的。可是,这一只有着无数荣耀的猛虎营,却葬送在他曹源手中。曹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能想象到,殿下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如果有人说锐锋营被人全歼,会是什么反应呢?猛虎营的覆没,对罗格达驻军士气上带来沉重的打击,入夜之后,虽然丹麦人停止了进攻,可是军中随处可以听见微弱的抽泣声。
西北防区撤下来的人都明白猛虎营为什么会全军覆没,因为他们是精锐,是守卫高地的兵马,必须最后一个撤退。其他人撤下来了,而殿后的猛虎营没有了活路。许多士兵的尸体找不回来,只能挖个坑埋一些衣物。苍凉的夜空下,战火无情,人有情。
岁月如刀催人老,可谁能知道时间对人心的摧残?人老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残了。猛虎营的陨落,就像瘟疫一样,席卷罗格达丘陵。没人在意丹麦人损失有多惨重,他们在意的是猛虎营已经不存在了。正月十三,丹麦人根本不给曹源所部任何喘息之机,巳时雾气还没消散,就发起了新一轮猛攻。而在苏兹达尔河一线,得知丹麦人猛攻罗格达丘陵后,洛泰尔麾下的残兵也重新容光焕发,开始逼近弗拉基米尔城,力图牵制住弗拉基米尔大军,帮丹麦人尽快突破罗格达丘陵。
弗拉基米尔城青石城堡内,海东珠心烦气燥的踱着步子,已经两天了,罗格达方向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万指挥使,我们现在能抽出多少兵马驰援罗格达?”
万涛想了想,有些无奈的苦笑道,“海贵人,我们现在能够抽调出来的也只有五千多人而已,这点兵马对于眼下的罗格达丘陵来说,杯水车薪啊。”
“五千就五千,目前我们主要是防守弗拉基米尔城,少了五千人也不影响大局,但对罗格达丘陵来说,很可能是救命的存在。这样,你告诉苏克扎,把战马集中起来,再加上原有骑兵,凑出五千骑兵来,明日全部驰援罗格达丘陵。值此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我们不想办法,光靠叶琳娜,是拿不出太多精锐战力的。”
叶琳娜麾下是什么兵马,海东珠一清二楚,那里一半都是斯拉夫新兵,另外就是蒙古、西伯利亚战士,真正的定国军老兵很少,如此杂牌兵,想要发挥大的作用,实在强人所难。万涛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但愿殿下那边赶紧动手吧,如果驻扎萨克森王国的主力大军不动手,基普罗斯非让日耳曼人和丹麦人搞烂不可。五千骑兵,这是弗拉基米尔城能拿出的最大兵力了,再多调兵,很可能会改变弗拉基米尔城的局势。说到底,这里不是大宋腹地啊,如果是大宋腹地,绝对不会因为兵力而作难。罗格达丘陵那边还没分出胜负,但洛泰尔却看到了一点希望,这段时间,洛泰尔就像失了魂的半残人士,迎接着末日到来,可丹麦人的举动,无疑让他看到了一丁点希望,此时的洛泰尔,缺的就是希望,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要创造一个奇迹。在洛泰尔的命令下,苏兹达尔附近的日耳曼残兵开始重新逼近弗拉基米尔城,正月十五,便与驻扎在城外的守军发生激烈的交锋。
洛泰尔一心要创造奇迹,苏格斯、拜思尔等人却没有太高的兴致,尤其是约尔科伦,整日里愁眉苦脸的。霍亨索伦那边发生那么大的变故,教会被日耳曼贵族联手削弱,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教会的话语权与合法兵权被剥夺,也意味着教会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地位一落千丈,而他这位教皇麾下最忠诚的贵族,又该如何自处呢?苏格斯、拜思尔这些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担心的,教会势力衰弱,得利的还不是这些日耳曼贵族,可他约尔科伦得想办法才行,头上顶着教皇亲信的帽子,一旦回到帝国,必然会遭到帝国贵族的合力剿杀,到时候任他约尔科伦有三头六臂也免不了败亡一途。这段日子,约尔科伦一直显得很焦虑,第二次弗拉基米尔城围攻战马上打响,他却一点兴趣都没有,身家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谁有心思鸟洛泰尔?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咬咬牙心中暗自打气,为了保住家族地位,该求人就得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