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小时后,前方的车才一点一点的开动,而雪依旧未停,前方所积的薄薄的雪因为所堵车辆的热气被化的差不多。
厉北聿睁开眼睛,淡淡的向外瞥了一眼。
“厉总,前方路通了。”裴岩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男人。
“嗯,走吧。歧”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本来就阴沉的天气渐渐地暗了下来。
车子终于可以驶动,裴岩倒是没有多大的失落,就算以现在的速度去,怕是也来不及了。
“裴岩。”后面的男人突然开始沙哑的出声,裴岩侧耳,应了一声。
“有些事情就算是避及一时,也不能一劳永逸,该解决还是要解决的,我的想法不会变,她也是。骜”
厉北聿笑笑,他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而裴岩,心里所打算的小九九,他都一清二楚,毕竟他跟了他那么久,久到除却父母亲人,裴岩就是最长时间的一个了。
裴岩的嗓子干了干,抿了抿唇,却说不出话来,他也知道,此举,不过是缓兵之计,该要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怎么不说话了?”厉北聿似乎是很有兴致的一个,他缓了口气,身子坐直,然后换了个姿势。
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真的很累。
“总裁你怎么能那么机智呢,一下子就被你看透了。”这话说的有些无奈,话语间似乎是在开玩笑,但是裴岩却笑不起来,他现在的心里仿佛有千斤担子重,但是他更知道的是,恐怕,此时的当事人心里更是沉重吧。
后面的男人静静地,脸上一直挂着笑。
“上次你说好的,等到结束北浩的案子之后,就接受治疗。
裴岩话题一转,便带到手术的事情上,如果可能,他现在就想把车子开向医院。
“等到送走她,我就接受手术,或者,等下次发病,我再也起不来的时候,应该,等不了多久……”他突然轻笑出声,眉眼温软,“一天两天的没区别,裴岩,你要知道,不了却所有的事情我是不会手术的,接受手术便意味着生死一条线,一旦事情完结前接受手术,但是我没下来,那样我就害了她。”
说到底,现在只剩下一件事情,便是彻底放手,两人再无牵绊。
如果沈络知道他生病了,她不会走的,所以这个险他堵不起,他也从来没有期冀过可以手术成功,重新再来,那样真是痴心妄想。
裴岩静默了,厉北聿所说的话,其实他都懂,所以他拖一天沈络离开的事情,厉北聿就晚一天接受手术,可是他不甘心,如果沈络在,他知道厉北聿生病了,那么就一定会留下,就算是要手术,厉北聿的心里也会有需要牵挂的,可是若是沈络走了,一个毫无倦懒的男人,活下来的几率……他不敢想。
沈络十五次翻看了包里的证件,来喝热饮的走了一批又一批,眼见着,天都要黑了。
掏出手机,想催又不想催,昨天删号删的那么痛快,人家打电-话都是叫助理给她联系的,她干什么要先联系。
又等了一会,她拿起包,结账走到门口,路面有些滑,她穿着高跟鞋,小心翼翼的走。
一辆黑色的车停到路口,男人向外看去,便看到她小心翼翼慢步走路的背影,他温润的眼角弯起,慢慢的扬起一抹笑。
然后眼神逐渐的有些氤氲。
裴岩看着,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厉北聿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敛下眸中的神色,恢复淡凉。
他眸色幽深,打开车门,缓步的下了车,然后一步一步往她的方向走。
沈络抓紧包,然后慢慢的走,突然脚底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要向后倾斜,突然,她的胳膊被人紧紧的握住,然后后背安全的落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里,她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清新的气息,她敛眸,就算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终于来了。
她被强迫的转过身,等到彻底的站稳的时候,她推开男人的钳制,说实话,他的怀里,不比这天气暖多少,似乎特别的冷。
“你来晚了,现在都几点了。”她看了一下时间,似乎是打算离开的。
“路上堵车。”言简意赅,总结的很到位,这四个字,就是所有的解释。
沈络点头,看了一眼他的手,空空的,沈络笑了笑。
“也许还没下班呢,没带证件么?”那笑意,明晃晃的。
“去看看吧,东西在车里。”他侧身,沈络看见,裴岩正打开车门拿着东西走了过来,不过那步伐,似乎特别的慢。
“那就去看看吧。”她点头,回身,然后迈开步子。
厉北聿跟在后面,两人离得很近,裴岩看着厉北聿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叹了一口气,这些天,似乎一下子就老了。
果不其然,民政局离婚办事处已经没人了。
沈络眼神的怅然若失没逃过厉北聿的眸子,他敛眸,淡笑。
“明天再过来吧。”
“还会迟到么?”她侧眸,眼神黯淡。
“自然不会。”厉北聿本来抬起来想揉她头发的手生生的愣住,然后一个回转,揣在兜里。
见沈络低头不语,厉北聿笑笑,然后身子倚在一边的墙上,兀自的说道:“今天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很适合一起去看电影?”沈络反问。
“就当一个美好的结束,以前,你不是总喜欢憧憬这些么。”小女生的幻想,厉北聿一直纵容着她爱撒娇,爱胡闹。
“厉北聿,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络抬头,眼神中隐隐的雾气,她终究是看不懂了,一天一个样的脾气,弄得她稀奇古怪。
“我只是想和你看场电影。”
他低头,就今天一天,他和她好好地。
也许是压抑过了,才让他瞬间又了这个想法,虽然看到沈络有些犹豫,但是他不想放弃,最后的心愿,也就是这个了。
“好,走吧。”最后一次,她闭了闭眼。
沈络没看到的是,她答应的那一刻,厉北聿嘴角温软的笑意,他微微的动了动身子,然后是释然的表情。
裴岩立马的就跑出去开车了。
总裁的心思他懂,那里包含了太多的不舍。
沈络在厉北聿之前坐上车,而男人慢慢的坐了进来,然后坐在她的身旁,最后关上车门。
车子发动引擎,慢慢的启动,远离了那个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是非之地,民政局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想到此,沈络笑了笑。
“阿络。”
厉北聿嗓音沙哑,这称呼让沈络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后才发现,他是有多久没这么叫她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为自己快速的反应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厉北聿沉默片刻,似乎是没话说,似乎也是有话说,沈络淡淡的先开口。
“有想要说的话吗?”
那声音沉静的连她自己都有些冷。
厉北聿笑了笑,然后侧眸看着她秀丽的轮廓,小巧高挺的鼻子,他这才发现,现在的沈络,已经彻底的脱离了青涩,走向成熟,也愈发的稳重,他的心里搁置不下的石头,突然就落地了,就算没他,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这个认知,又难过又欣慰,他的心很疼很疼,真的很疼。
眼角瞬间的湿润,他猛地转过头去。
摇了摇头。
“只是习惯了,想叫你的名字。”
裴岩低头,心里有些难过,这声习惯,到底带了多少不舍又或者是无奈。
而沈络嘴角自嘲的弧度愈发的盎然,习惯?真是可怕的习惯。
“以后,找个爱你的女人,好好地对她吧。”沈络笑笑,在她的认知中,因为不爱,才能割舍的这么痛快,厉北聿,大概是真的放下了吧,这一点,她所做的,真是不及男人决绝。
“会的,我会倾其所有的对她好一辈子。”他沉声的承诺,潋滟着笑意,沈络心里突地就疼了。
终有一天,她挚爱过的男人,会娶了别的女人。
两人静默在那里,许久没动,沈络隐隐的觉得有些饿,影院很快就到了,厉北聿突然就想起,好久前,似乎也有这么一个场景。
他笑着,晃花了好多人的眼睛。
裴岩默默的替两个人买了票,然后离开了,现在,就让两人好好的呆着,这样便是最好了吧。
从电影开演开始,其实两人看得都不用心,彼此的心思都在不同的地方,男人的眼中盛着深情,却始终垂眸,把那份浓情敛在眼底,而到虐处,沈络哭了,眼前,一包纸巾递了过来,她接过,没去看侧面男人的眼神,只是抽出一张擦了擦眼泪。
两人自从相遇起,就仿佛是孽缘一样的牵绊,彼此不分不离,却始终带有隔阂,厉北聿终是做错了,一切都错了。
他的嘴角随着电影的播放,愈加的下沉,直到,最后男女主在一条熟悉的街道,彼此背过身去,走一条相同却反方向的路,哪怕只有一个人回头,两个人也不会越离开越远,可是最终,都消失在借口。
他的脑中回荡起,那首十年。
过去所做的错误,终究是割断了两人间彼此的牵绊,厉北聿低头,他微微的侧眸,看到女人红着的眼睛,久久不能平静。
他,再一次,让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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