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医院,妇科。
深更半夜,破门而入,似乎不该是凌晨这样的后台大老板干的事儿,可是谁让他的车子性能好,半夜无人的路上能开的飞起来呢,谁让他打电话通知的人这会儿来的都比他晚呢,谁让他一个后台大老板手里没有钥匙呢?
可是没有钥匙怎么了?
整个晨光医院都是他的,他就算踢个门,也是在自己家踢的门,就算是撬个锁,那撬的也是自个儿家的锁,碍着谁什么事儿了?
“凌……少……”值班医生战战兢兢的看着凌少一脸阴沉的冲进了鲁大夫的办公室,那一脸要追债的表情,如果找不到可以抵债的东西,下一秒马上就会抡起大斧子砍人了。
值班医生腿都打颤了,脑子也开始打结了,不知道下一句话该怎么说了。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怎么今天晚上留的她值班啊?
值班就值班吧,不好好在值班室里闷觉,没事儿跑出来上什么厕所啊。
上厕所就上厕所吧,好端端的,楼下的厕所不用,非得往上跑个楼层,你他妈脑子发热,碰上艾伯拉,烧迷糊了吧,看着人影就跟着往上蹿,人家保安都当乌龟缩回壳子里了,就她一个傻冒,看着亮光还以为来强盗了呢。
值班医生从小就抱了跆拳道班,练到现在,也没放弃过,虽然成就没多大,可是一般的窃贼,还真不在话下。
可哪成想,这会儿登堂入室开门撬锁的,是她的饭碗,每个月准时给她工资卡里发工资和奖金的衣食父母,那个平时瞧着挺绅士的男人,这会儿黑沉着一张脸,她毫不怀疑,她要是再不开溜,估计下个月卡里的奖金一定为零,没准,工资都要变成零了。
“还没看够?”
凌晨甚至头都没回,直接弯腰撬抽屉。
那样熟练的动作,就像他之前本就是干这行起家的。
值班医生差点把眼睛瞪圆了,从门口的暴戾,到这会儿的精细,不过是半分钟,或者,比这儿还要短,鲁大夫人抽屉,轻松被打开了。
凌晨阴鸷的目光这会儿到像是抽出了空隙,偏头撇了过去,看着门口叫不上名字的值班医生,眯起了眸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这个时候有病人急诊找不到医生,你认为,你还有留下来的必要?”
咝——
值班医生倒吸了一口冷气,甚至都没敢与凌少的目光对视,那话语里的冷气差一点就把她冻僵了。
明明是警告,可是人家的警告说的是那样的理由充足,冠冕堂皇。
“就去……就去……”
慌乱的脚步在颤音中消失,门口却因为迎来了新一轮的脚步而变得喧闹。
冷莫璃与刚刚的值班医生擦肩的时候,看着那女大夫像躲避瘟疫一般的快速逃离,就能猜到凌晨这会儿的心情不顺。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可是这个时间,把人都折腾来,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冷大夫,等会儿。”
“鲁大夫,你怎么也来了?”
冷莫璃看着头发都没梳整齐的鲁大夫也是诧异了一下,像鲁大夫这个年纪,平时凌晨可是很少会找她临时加班的。
“凌少打电话,好像有急事儿,我就过来了。”鲁大夫也不明就里,不过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要是还听不出凌晨语气里的不善,怕是要白活了。
冷莫璃等着鲁大夫上到了台阶的最后一层,然后一侧身,让着鲁大夫先行,这是基本的礼貌,毕竟鲁大夫的年岁在那摆着。
身子交措的时候,鲁大夫随口问了一句,“冷大夫知不知道这么晚了,凌少叫咱们过来,是有急诊?”
冷莫璃摇了摇头,缓步跟在鲁大夫的身后,“凌少没说。”
鲁大夫诧异了一下,凌少跟冷莫璃的关系,那是比好基友还铁的关系,这么晚被叫来,竟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鲁大夫的疑惑在她的脚步迈进自己的办公室,看到那摇摇欲坠的门锁,还有门框那明显被重力撞击过后的扭曲时,越发的重了。
不足二十平的妇科办公室,除了两张相对摆着的办公桌,还有办公桌后面的两把椅子,再加上一组为了照顾鲁大夫年纪大,中午休息方便特设的沙发之外,整个空间也算是富余,至少,上班时间,鲁大夫和助手坐在这里看诊,没觉得逼仄、压抑。
可是这会儿,明明是同样的位置,因为坐的人不同了,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的紧张,压抑,甚至连空气中的氧气都变的稀薄了。
双扶手的坐椅上,凌晨交叠着双腿,微阖着眼眸,靠着椅背,仿佛没听到有脚步声走近一般,右手食指在椅子右侧的扶手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头顶上是医院科室里最普通的白灯管,比不得装修豪华的别墅或者宴会厅,选的都是那种暖色调的光,这样的白炽灯,照在人身上,只会把脸部的表情展现的更真切,原本是为了医生看诊方便的,这会儿,到成了他清楚传达心意的写照。
不得不说,凌晨平时表现的太过绅士,为人大气,不拘小节,一说话眉梢眼角配合着挑动的样子,让人又感觉有些轻佻。
这种轻佻,若是放在那些流氓地痞身上,那一定是让人厌恶透顶的,可是在凌晨这样颇有风度的绅士身上,只会觉得人家就算是轻佻,那也是有着雄厚资本的,而且,这样的成功人士,若是再不轻佻点,估计这世上的好女人也没办法活了。
至少他轻佻起来,祸害的都是坏女人。
或许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算不上缺点的缺点,让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觉得他更真实,少了那种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距离感,所以,大家口口相传的,都是他如何的风度翩翩,如何的幽默风趣,如何的诙谐大度。
也正是因为这些溢美之词的渲染,让鲁大夫几乎不曾想像过,这样一个人,有一天把冰霜挂在脸上的时候,会是遇到怎样的事儿?
“出了什么事儿?”冷莫璃也发觉凌晨的情绪不对,至少,他和鲁大夫进屋都有五分钟了,可是凌晨愣是一句话没说,只保持着那个动作,还有那个敲击的姿势。
冷莫璃是医生,医生、律师、记者,这种经常与人打交道的职业,会习惯的在专业之外选修心理学,因为这样可以让他们在工作中更好的与病人沟通。
冷莫璃在听到凌晨敲击的节奏时,就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再等了有两分钟左右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鲁大夫,及至到了五分钟,他在心里默数了时间,才出声打断。
果然,凌晨停止了刚刚敲击的动作。
眼帘微微撩起,偏头侧看过去,原本浅带风情的凤眼,这会儿只余犀利的光,平时总是上扬的嘴角,这会儿也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那道直线,就像直插人心的箭驽,只要扣动钣机,凭他曾在部队里锻炼过的身手,哪怕不会一箭毙命,至少也会穿胸而过,当然,既然是驽,他选的,总会是最先进的连驽,就算能侥幸躲过第一箭,那么等第二箭,第三箭到来的时候,你一样会逃不掉毙命的下场。
这一眼,眸光暗沉,深邃似渊,是数不尽的漩涡在急速的旋转着,那巨大的引力似乎正在嘲弄着还在想与之抗衡的微弱力量。
冷莫璃再次把目光看向了鲁大夫,忖度,揣测,疑惑,抗衡,到了最后,终归落到了宁静。
“鲁大夫,如果你最重要的东西在这间办公室丢了,那么,你第一怀疑的对象是谁?”
凌晨的身上,是与之脸色相当的沉冷气场,那股子呵气成冰的冷冽之气,让他说出来的话都像是冻了冰茬,落在皮肤上,除了激起神经敏感的冷,还有边角锋利的刺痛。
“我不明白凌少的意思。”
鲁大夫的年龄在这摆着,工作经验,生活阅历,都在这摆着,无论如何也不会听不凌晨这话里浓重的火药味,什么叫她丢了重要的东西,这么晚了闯进她的办公室,跟谁说能相信,是她丢东西,而不是这位大少丢了东西。
东西——
鲁大夫灵光一闪,困意全消,“莫太太的化验单丢了?”
一个六十多岁的人,在这寂静的夜里,声带惊怒,语气愤慨,那一瞬间的觉悟与失色,无一不在昭示着对这件事儿的意外,又带着浅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