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不知道吗?我跟她,从来就没开始过啊!”胡喻程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的忧伤。
那一日,胡喻程忧伤的离开,而我,也没能拦住徐卿瑞出国的脚步。她是作为交换生出国的,学校出资,她自己没日没夜的打工,希望多赚一点生活费,而我,把父母留下来的最后的钱,也强行的给了她。所以,我跟罗漫说,倾家荡产供她留学,是真的。
她走以后,胡喻程与我,也不如从前那样亲近了。以前,我们还能算哥们,而现在,就算在学校看到,也是凶狠的目光。
后来,我与我的女朋友,就算没有妹妹的搅合,还是分手了。然后,我毕业了。再后来,我前女友迅速嫁人,而我跟她的闺蜜牵扯不清。再后来,我回到了家乡。
在我为已嫁做人妇的前女友踌躇不前的时候,我妹妹,回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长大了的妹妹,一听到罗漫这个名字,还是打心底里讨厌。她劝我放弃罗漫,阻止我继续爱她,甚至她告诉我,若非要选择罗漫的话,其实卓欣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后来,在家人的推波助澜下,我如愿的放弃了罗漫,也真的选择了卓欣然。我却发现,我妹妹的眉宇间,还是覆着淡淡的忧伤。
我知道,她做了很多事,用尽她一切办法,我也知道,有些是真的为我好,有些,则是因为讨厌罗漫。我对于这一切无力吐槽,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恨不得死了算了,很多时候,我都无法理解,我妹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这一切,让我更加的无法面对罗漫,后来,我也渐渐的绝了对罗漫的想法。
后来,罗漫离婚了,妹妹也要嫁入豪门了,我以为,大家终于能安定一点了。我却没想到,婚礼上,会出那么大个事,我妹妹,竟会遭受那样的耻辱与刺激。我以为她会生不如死,却没想到,她竟然是悄无声息的消失。这个结果,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更无法淡定。
我也曾尽心尽力找过她,却没想到,再怎么也找不到她。叔叔婶婶也曾说过我。“不见了就算了,反正找到了也是让徐家蒙羞,反正,这孩子也不是亲生的。”
这么多年相伴的情谊,被这样一句话断掉恩情,我觉得很感伤,却找不到否认的话来。其实,就连我自己都知道,不明白这么多年,她怎会一直扮演着搞破坏的角色。
后来,我与卓欣然,没有婚礼,没有婚纱,就那样领证结婚了。再后来,好多年没联系的胡喻程结婚,竟然喊我去喝喜酒。多年前的哥们再见面,我觉得尴尬,努力想要从前的感觉。胡喻程却像喝高了似的,过来攀着我的肩膀,一半醉酒,一半认真的问。“徐端瑞,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吗?这些年,我与徐卿瑞,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
“你不知道吗?她喜欢你,她一直喜欢你,喜欢你这个哥哥。不然,高中我追她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来问你合适不合适,她是试探你的。不然,她为什么要转学,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身上的流言困扰你,不想影响你学习。不然,为什么要那么讨厌罗漫,因为你在罗漫身上下了感情,她嫉妒。不然,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搞破坏,她不想,不想你跟任何人在一起,你跟任何人在一起,对她来说都是错的。就连她想嫁给蒋良,也只想改变你们徐家的局面,想要你们得到蒋家势力的扶持,想要你们更进一步,不要居于人下。她只想与你,与你到老。”
胡喻程说完,喝完满满一大杯酒。我坐在我的座位上,只觉得满满的震惊。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去的,我只知道,酒醉的我,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悲哀的我,却发现我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一个能找到我妹妹的电话号码。
后来,我考取了公务员,在叔叔家的帮助下,慢慢的走向仕途。后来,叔叔年纪大了,病了,我,终于成了撑起徐家的最后一个男丁。叔叔的病来势汹汹,很快就进入重病期。拖了几个月,叔叔终究要走了,弥留之际,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原来,卿瑞的母亲是我父亲年轻时的初恋情人,两人的爱情随父亲去当兵而不了了之,再回来时物是人非,父亲做了警察,与家里安排的对象结婚了,就是我的母亲。而那女人,却误入歧途。
“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们那时候应不应该放弃卿瑞,因为,她妈妈不只是你爸爸的青梅竹马,也跟我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啊!”叔叔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时候,我也会想起年轻时候的一些事,如果没长大,没有后来的这些悲哀,该有多么的好啊!”
我望着叔叔,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握紧他的手。终于,他的手沉了下去。我坐在很空旷很安静的病房里,却哭不出声来。婶婶靠在门口,她好像苍老了很多,面无表情,我猜不透她的心情。
我哭着说:“婶婶,您别担心,还有我,我会跟亲妈一样照顾您。”
在那之后很久,我没有习惯家里顶梁柱的生活。有时候我会特别想念卿瑞,哪怕是后来胡喻程跟我说了那些话,我对她,也恨不起来。在我一个人苦苦撑起这个家的时候,我也会想,那些年,那些年我们还没长大,所有的烦恼只有成长的烦恼的时候,那是该有多好啊!就像叔叔说的,如果没长大,如果没有后来的这些悲哀,该有多么的好啊!其实我们四个人可以生活得很融洽的,只是我们没有找到组合的方式。既已失去,又怎样来缅怀呢?
后来的某一天,我在家里看电视剧,老套的剧情,十岁出头的男孩,对才几岁的捡回来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说:“没关系,你来了我家,我就会保护你。别怕,跟我走。”
我尘封了二十年的记忆却如同南方小镇的雨季一样,一发不可收拾的泛滥开来。八岁时,我对初进家门的卿瑞说:“别怕,我带你走。”我是记得这句话的,因为我第一眼就喜欢这个乖巧的妹妹,单纯的喜欢。没有想到,她心中藏了那么多年的人,是我。而我,却只责怪她的捣乱搞破坏。
她这年代久远的暗恋没有预兆的重现天日时,我想我是震撼了的。过往的零散的记忆一点点的拼凑,聚拢,如幻灯片,一幕一幕放映在我眼前。
怯生生拽着我的衣角,说带我去玩好不好的女孩。
生气的大吼你怎么可以不写作业去玩游戏的女孩。
愤怒的说你不可以吸烟吸烟不好的少女。
面无表情的问我跟胡喻程合适吗的女孩。
高兴的说端瑞你给我这么多吃的把我养胖了怎么办的女孩。
好奇的问你可以不喜欢罗漫的女孩。
……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其实,生活中的每个人都这么被上帝玩弄,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时直到走过去了才发现回头好难,我们都握着单程车票在单行线的列车上。原来很多物质业已存在,只是我们没有发现,我们自欺欺人以为没有,而它早已根深蒂固存在。比如我们隐忍多年的喜欢。
后来,我平静的跟胡喻程说看到卿瑞了,胡喻程平静的说噢,我更加平静的听到他的叹息。
原来岁月真的可以沉淀很多事,岁月也可以将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激情冲刷淡了,我终于相信了那句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只要他们都过得好,就好。
桃花开的三月,我的女儿出生了。我沉吟片刻,对妻子说:“女儿小名叫娅娅,好不好?”
“娅娅”卓欣然呢喃,“很好。”
我看着院子里开得如火如荼的桃花,仿佛看见卿瑞若隐若现的脸,在一片花海中,浅笑,然后湮没。
雨打窗台,绽放一朵朵小花,耳畔响起卿瑞的声音“哥哥,这花开得真好看。”原来,关于她的记忆没有停止,一直是我自欺欺人而已。
我爱的人,离我远去。爱我的人,也离我远去。我想,我要释怀了,这轰轰烈烈的青春,终究也过去了。和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好好过我的生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