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解开了衬衫袖口,挽了起来,指着上面一道道带着缝针痕迹的伤痕,笑嘻嘻地介绍:“这是拽你头发那次的,我后悔死了,缝了五针。这个是推你那次的,四针,想弄出六针的,没控制好力度。”
“别的呢?”
“女朋友跑了三针,老婆跟我叔叔偷情四针,老婆跑了五针……”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最后那个是干什么的?”那道疤痕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我以前从来都没注意过他这些,而且印象中他好像也比较刻意地把这条手臂躲着些。
总之我都没什么印象,也的确不关心他。
“我妈妈自杀的那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是我帮她拿得枪……”
“你看到那场面了?”
“没有。”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和,这种与他平时完全不同的,没有眼泪、没有哽咽的语气,居然传递出了非常让人感同身受的悲怆,“拿了枪,她就叫我去陪阿景念英文小说,还亲我的脸。我们念到一半就听到枪声。阿景吓坏了,我也很怕。但我跟她说,没事,没事……你继续跟我念,plicated:复杂、紊乱、繁复。
我闭上了眼睛,不想说什么,并不打算安慰他。
我是被风声叫醒的。
这夜又下了暴雪。
眼皮很重,怎么都睁不开,但总觉得到了给音音换纸尿裤的时间了,便努力地把自己弄醒了。
终于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残留着酒味,但繁盛不知所踪,音音也不见了。
此时是早晨六点半。
繁盛这个人渣!
我连忙冲下楼,跑到玄关正要开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妍妍,你去哪?”
我愣住,转过身。
繁盛正站在客厅中央,身上系着围裙,怀里抱着音音,俩人一起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吓死我了。
我走过去,把音音从他手中抱回来,问:“你一大早把他叫醒想干什么?”
“他把我叫醒的。”他嘟着脸,用眼角横我,“他说他要吃奶。”
“他跟你说的?”
“我意会就够了。”他气鼓鼓地转过身,解了围裙扔到一边,说:“我去洗澡,给你煮早餐了。”
我抱着音音去餐桌前,他大概是观看了制作全程,现在流出了口水。
我给他擦着嘴,摸摸他的小肚子,没饿着。纸尿裤也是干的,看样子繁盛已经清理过了。
既然是繁盛做的饭,我从礼貌上就不该自己先吃,于是逗着音音等他。
很快他就洗完澡了,穿了一件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浴袍,坐到了餐桌边,笑着问:“你怎么不先吃?”
“你做的饭,我不好先吃。”
“吃吧。”他又站起身,说:“把音音给我,我抱着他。”
也许是因为我昨天知道了,不由看向他露出的那截手臂。伤口是交织的,几乎都在同一个位置。
“算了。”我说:“让你抱着我不放心。”
他摊了摊手,坐了回去。
繁盛的厨艺仅限于德国菜,而且就会五个菜,还都是我教他的。
他对做饭没有兴趣也不想学。
所以早餐看起来丰盛,其实只是把起司切一切,面包香肠水果摆一摆,再煮蛋打果汁就ok。
他还拌了个沙拉,放了很多我喜欢的甜椒。
我抱着音音手不方便,他就帮我把面包香肠和起司拼好递给我。我没客气,接过来,一边吃一边问:“你几点钟去纳妾?”
“九点半到那边就好。”他讪讪地回答。
“那我们几点走?”
“八点半。”
“那时候我父母已经报警了。”我面无表情地说:“这次警察再来,我一定会说是你昨晚上强拉我来,企图给我咬。”
他想笑又刚喝了一口咖啡,所以用手指挡着嘴唇,憋红了脸才咽进去,“我昨天喝多了。”
“所以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记不大清。”他一脸“你咬我呀”的大义凛然。
“那我告诉你。”我说:“你搂着我,说你要跟林小姐**。”
他低着头笑,“你还记得……”
“所以你还是早点去见林小姐。”我说:“既然这么喜欢她,你这么凯,又这么帅,找个代孕或者养个情妇根本毫无难度。”
他叹了口气,抬起了头,“昨天的事我都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为什么才说,我都记得。”
我咬着面包,觉得熏起司有点硬。
他一边剥鸡蛋壳,一边说:“想多跟你待一会儿,昨天还是喝太多酒了,睡着了,把时间都浪费了。”
“繁盛。”我看着他,问:“假设我现在告诉你,你别娶她,我愿意搬回去,你愿意么?”
没错,我很计较这一切到底是阴谋,还是对我们之间的关系绝望后的选择。
虽然哪一种都不会改变离婚的结局,但至少意义有所不同。
他看着我,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