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下一路嘀咕,想起被宗楚恩威并济强行放走的一批民夫,虽然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言之凿凿,言说自己一力承担,常及豪还是忧心忡忡,暗暗思忖着如何交差。刘时杰却是一脸喜色,此行招揽得一名元婴修士加盟,比起放走数十个民夫过失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还有这名前辈作保承担呢,常及豪,你真是杞人忧天。
那些欢天喜地跪谢辞去的民夫此刻也在宗楚脑海中闪现,离开蒲家堡时,大姐和娘虽然只字不提姐夫被抓了民夫之事,可自己心中明镜一般,她们是不想自己以身犯险。可他忘不了大姐那失神得几近麻木的眼神。先是痛失幼子,接着便是丈夫被掳掠到那九死一生的天姥岭,年迈的婆婆也因此撒手而去,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这个曾经多么坚强刚毅的女子变成了个木偶般的人。
姐夫蒲铁柱,是个方脸络腮胡、老实木纳的山里汉子,身材高大看似威猛,说起话来却温声细语。记得小时候,自己话语不多生性倔强,被蒲家堡的一群蒲姓孩子称作“闷老虎”,也常常被这些蒲姓家族的孩子骂作“外来的野种”,不知多少次被揍得鼻青脸肿,每当这个时候,总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护住自己,驱散那些顽劣的孩子们,默默地为自己揩拭嘴角的血渍。而这个看似懦弱的汉子,只要拿起猎弓,却又立时变得是那样的凛不可犯。
也是这个木讷的山里汉子,竟然徒手与大熊搏斗,在猛山深处大熊巨爪下救下了自己的小命可此时此刻,蒲铁柱,你又在何处呢?
此时,宗楚神思游离,沉浸在这往事的追忆中。后面却传来常及豪略带兴奋的呼喊声:“李前辈请留步,下方就是天老岭了!”
宗楚豁然回过神来,鸟瞰之下,果然,极目所至只见大地一片碧绿,正是十数年前曾经斩头沥血的战场,不觉又想起师父闻啸笙来,如今重回此地却是物是人非,只觉眼眶酸涩几欲坠下泪来。
刘时杰和常及豪一前一后赶上前来,见宗楚神色黯然,两人略一犹豫,交换了一下眼色,常及豪说道:“再往前便是通灵塔工地了,前辈不妨缓行,这是伏龙宗的通行令牌,晚辈二人便在此处等候前辈。”
“唔?你们不随同李某前往,却是为何?”宗楚接过令牌揣进袖中问道。
常及豪目光游移的支吾说道:“此次我们擅自放走那些民夫,再去工地无法交差免不了一顿训斥,还是再作计议的好,民夫没了可以再抓,伺候前辈回宗才是最要紧的呢。”
不料,此言一出,宗楚脸上立时便阴云密布,双眸中迸起狰狞之色。
两名北国修士来不及惊惶,顿时只觉身处一股凛然灵压四面包裹之中,奋力挣扎了几下,却像被无数铁索紧紧捆住一般,纹丝不动。二人都唬的魂魄出窍,常及豪惊叫道:“李前辈,这是为何啊!?”
“为何?”宗楚狞声说道:“告诉你们也无妨,就让你们做一对明白鬼吧。宗某本是闾国清元宗弟子,你们这些北方蛮子,凡人觊觎我南方丰腴之地,修仙宗门窥视我南国资源,你们攻城略地荼毒生灵,个个死有余辜!”
“你你就是清元宗那名叫宗楚的金丹修士!你,不是已经”刘时杰瞠目结舌地呐呐说道。
宗楚一怔,随之冷笑道:“不是已经死了,对不?你是如何知道宗某之名的,莫非我等南国修士尽在你们的追缉之中?”
两人顿时像被抽筋放血般,停止了自知无望的挣扎,来常及豪鄙夷地喝止住哀声求饶的刘时杰,愤然说道:“你十数年前冒充金丹修士连灭我多名北国同道,今日又巧言令色诓骗我们师兄弟,宗前辈真好心机!此地紧邻通灵塔,你若是击杀我们二人,驻守灵塔的前辈即刻便会感知灵气波动,你也跑不掉的。”
“是吗,宗某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跑,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宗楚话音未落,五道略带紫金色的青光蓦然从掌中盘旋而出眼见两人身形随着蓝色冰晶的消融而灰飞烟灭,两颗拇指大小的金丹静静地漂浮在眼前,宗楚挥手将两颗金丹吸入袖中,脸色无悲无喜默然伫立,良久,心下却是一阵莫名悸动,杀戮从何时开始已然变得如呼吸一般的从容,这些丧生在自己手中的北国修士,又何尝不是刍狗蝼蚁般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