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观云定定凝视对方稍久,道:“听得出你这番话出自肺腑,倘若只是虚张声势,此刻早被本大爷打得魂飞魄散。”
李小姐一栗:“请道长饶过李大哥,我愿替他一死!”
她无视这位痴情女子的悲情面容,兀自打量李穆:“这么看来,你成人时间虽然不久,却不乏身为男人的担当,竟把这天上、人间的许多活了几十几百几千年的男子给比了下去。”
百鹞眉峰微扬,问::“适才令师命你诛杀此女,如若我没有出面拦你,你待如何?”
李穆沉默少许,摇首:“我……不知道。”
秋观云莞尔:“为何不知道?她对你情深意重,难道你忍心杀她?”
李穆艰涩道:“自是不忍心,可若是师父威逼,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挺得过去……事情没到眼前,我不晓得。”
“倒是实诚。”她淡哂,“不如你来告诉我,你们为何选择李府?你那个恶师又为何命你非杀李小姐不可?”
“我来说。”李小姐拭净眼泪,探出一手握住身边男子的臂腕,“一个月前,我为了给阿爹贺寿,进山想为他寻找只有我们本土才有的紫须人参,误碰了一株毒草,喉咙肿胀,吐息艰难,正是自己命悬一线之际,恰逢李大哥经过发现,把他贴身存放的一粒丹药喂我吃下,救下我这条性命。”
“那不是普通的丹药,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蛇精的内丹。”李穆接述,“师父与那蛇精表面是交好了几百年的挚友,暗中设下陷阱,在其满千年修行的那日致其猝死。蛇精死时,师父正在修炼,命我前去把内丹取来,回来路上遇上李小姐……起初我百般遮掩,但师父用他成仙前辈的宝物施法,查到了内丹去处,然后……”
“然后害了李老爷和一个路人,进来李府?”秋观云也掺上一脚,“如果是普通人家,他自是可以直接杀人取丹,但因为这整座李府请过高僧颂经加持,对你们来说是禁域,李小姐又是闺中女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难给你们下手的机会,惟有藉由凡人的躯壳进到这里……那我又不明白了,他既然进来了,何必还大张旗鼓地选什么乘龙快婿?为什么不尽快杀了李小姐取出内丹一走了之?”
“师父他……”李穆苦笑,“恋上了李府的富贵生活,动了在此长久安家的念头。加上李小姐幼时曾在佛池长年浸泡,御抵诸多邪秽,除非她本人开口邀请,否则很难近其身侧,纵算用前辈的宝物强行欺近,也很难确保内丹不毁。”
她摸颌沉吟:“于是他拿你祭出美男计,诱使李小姐坠入情网,促使你们成为夫妻便于取丹?”
李小姐含羞垂首。
“但是,他仍然想要李小姐一死吧?”她问。
李穆颔首:“师父本答应我以避毒珠代替内丹延续她的性命,可他一径催我每日接近李小姐暗中施法使内丹上浮,避毒珠却迟迟不见。我问了几次,皆被他骂开。就算我百般拖延,还是瞒不了他。只得趁他修炼时走出李府,摘下仙物,施放妖气弥漫于秀嵊城顶,希望有玄门高人前来诛妖,救下李小姐。”
“你呢?”她乜向李家小姐,“你是何时知道你阿爹不是你阿爹,这位李大哥是那位救下你的猫大哥的?”
后者略现窘迫,讷讷道:“我曾一天夜中亲眼见那只蛇怪显出原形,是李大哥将我拉走,从而晓得原委。”
李穆补充:“师父每次修炼完毕,都有片刻气息不稳,显出原形,那次恰好被李小姐看见。我想,师父正是顾虑到这个可能,才非杀她不可。”
“修炼吗?”她眯眸:“你可知他是如何修炼?“
“师父平日修炼,多是向仙物膜拜,而后吸取日月精华……”
她大嗤:“你有没有想过你家师父如果当真是个这么清心寡欲遵循修炼之道的,又怎么会为了一颗内丹不惜残害朋友性命?”
“这……”
“大厅的暗室内,有两个被他拿锁链拷锁其内供他以采阴之术助长邪力的少女。”
“什……什么?”李穆如遭雷殛。
“那两女子告诉我,为了使她们不至于过早殒命,每日被他逼迫吃一些腥臭之物,据他有一回自鸣得意地告知她们,那是千年蛇肉。看来,你家师父的那个朋友不但为他贡献了内丹,还献出了**。”
“我不知道师父做那样的事……他……”李穆垂首,“我从来不知道……”
“那两个女子是这府中的丫鬟。”秋观云道。
“啊?”李小姐一震,“是谁?她们在哪里?”
“她们神智涣散,精神不稳,我给她们服了药,暂且安置起来。”她表情、语声皆是一湖平静,“李小姐,这李穆也算良知未泯,对你有数次的救命之恩,你求我饶他一命也无不可。但,有一件事我很是好奇,你当真可以与自己的杀父仇人心无芥蒂地长相厮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