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靠在书桌边上,也抄起手说道:“那上回成都来的那个什么玩意儿少爷要娶你,还说要把农门客栈扩大到成都,甚至全国去,人家也好意呀,你不也没领情吗?”
“这会儿在你说!”
“一样儿的理儿啊,掌柜的!”兮兮双手撑在书桌上对蒙芙如说道,“掌柜的不嫁入不了自己法眼的男人,即便那男人家财万贯,位高权重,这一点说实话是我唯一佩服你的地方。可你非要把我的卖身契赎给香丰哥的话,那这一点就是我最鄙视你的地方。”
“香丰不好吗?他是真心想娶你的,”蒙芙如目光诚恳地说道,“他与我自幼一块儿长大,人品没得说,咋就入不了你的法眼呢?现下他又在成都开了间医馆,日子会越来越好。你嫁给了他,就不必在我这儿受我折磨了。”
“掌柜的,”兮兮一脸“楚楚可怜”地说道,“其实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在你手底下干活,你一天不使唤我心里就不踏实,皮儿痒痒!我往后要见不到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了!所以,求求你了,让我继续在琼邀馆里给你卖力赚钱钱吧!嗯?怎么样?”
“先出去吧!”蒙芙如继续打起了算盘。
“到底怎么样啊?”
“出去!”
兮兮嘟了嘟嘴,转身出了账房。她刚离开,老伙计马叔就推门进来了。蒙芙如抬头问道:“有啥事吗?”
马叔笑道:“哦,您刚才吩咐置办的贺礼儿老奴已经置办妥当了,是这会儿给香丰送去,还是您后天再带去?”
蒙芙如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后天我一块儿带去吧!后天我要去成都,你吩咐下人备好车马东西,我大概要在成都住几天。”
“是!对了,大小姐,老奴从一位跑江湖的朋友那儿打听到了点老爷的消息。”
蒙芙如忙停下手来问道:“是吗?啥信儿?他晓得我爹在哪儿吗?”
“我那位朋友说,老爷极可能被关在惊幽城里!”
“惊幽城?”蒙芙如眉心一皱,“他咋会莫名其妙地被关在惊幽城呢?这半年来,他一直没信儿带回来,难道真是被关起来了?我爹到底犯了啥事啊?”
“听说老爷是给幽王府抓起来的,好像是说他跟江湖人士勾结危害幽王府。”
“江湖人士?”蒙芙如的眼珠子左右快速地挪动了两下,忽然拍了桌面一掌道,“难道是因为那个庄允娴?我爹所认识的江湖人士能有几个?交情最深的只怕就是庄允娴了!”
“眼下还不能下定论,可老奴以为此话并非空穴来风。”
“马叔,你的朋友能不能再多探听些信儿回来?酬金不在话下,只要能确定我爹真被幽王府关了,那至少我们可以设法营救。”
“大小姐放心,我已经重金托了我那位朋友打探老爷的事。一旦得了准信儿,他会立马告诉我的。只是……”马叔神色凝重地说道,“若老爷真被幽王府关了,只怕营救起来有些困难。幽王府的主人赵元胤素有十面阎罗之称,为人向来霸道阴险。半年前他的一个小妾死了,他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把整个青月堂清理了一遍,江湖上各派势力的格局由此发生了很大改变。听说,他对青月堂和青川牧场下了死令,不会放过一个,而庄允娴……”
“而庄允娴恰巧是青川牧场的人!”蒙芙如的脸色愈加铁青了。她虽很少出门,且多数是在与买卖人打交道,可做买卖和跑江湖原本就是一个门道里出来的两个巷子,互有相通的。她经常会从客商处听到赵元胤的名字。赵元胤其实就是朝廷控制江湖的一个权柄。
一想到这儿,蒙芙如气得脸色都白了。她握紧拳头使劲地捶了一下桌面说道:“我爹真是不听劝!我和哥哥几次三番地劝过他,少与庄允娴那女人往后,他却不听!”
“现下说这些都为时已晚。只能先探听出老爷的准信儿再做打算了。”
蒙芙如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老奴也告退了!”
“对了,我哥呢?”
“我刚才从蒙香楼出来的时候看见大少爷去了桃林,不知道干啥去了。”
“还能干啥?摆弄他的桃树了呗!”蒙芙如无奈地摇摇头道,“马叔,你派个人去把他找来。爹的事他不能不晓得!”
“老奴明白,这就是去找大少爷!”
再说兮兮出了账房后,径直来到了后院灶屋里。她顺手端起了吴妈妈每日为她准备的胖大海泡茶喝了一口,心里还在想着香丰要赎自己的事。要是真给香丰赎了,她欠香家的又多了一重了。
“唉!”兮兮掰着手指头嘀咕道,“二十四两啊!我哪儿找二十四两银子给自己赎身呢?我每月工钱就是五钱银子,攒到何年何月去了?唉!”
“兮兮!兮兮!”吴妈妈快步走进灶屋,依旧摇着她那把白花布包边的蒲叶扇笑道,“你咋在这儿呢?”
兮兮反问道:“都快开书场了,我不在这儿在哪儿啊?”
“我以为你回香家去了,”吴妈妈笑米米地说道,“我刚才站在大门口的时候看见香丰那小子驾着个小马车噔噔噔地从眼前过了,想必是回来接他老子,蔓儿还有你的。”
“噗嗤”一声,兮兮满嘴的茶水全部喷向了吴妈妈。幸好吴妈妈扇子举得快,挡住了!吴妈妈叫唤道:“香丰回来了你也不用这么高兴吧?”
“他真回来了?”
“要不信,你去瞧一眼?”
“我不去。”兮兮扭过脸去继续喝她的茶水。
“咋了?还不好意思上了?”吴妈妈笑道,“昨天吴妈妈跟你说的话你想明白没?你要乐意,我替你做个中人?”
“闹了半天儿您是想赚媒人红包啊?罢了,您还是打别家主意去吧,我呢,要去开书场了!不然蒙扒皮又要扣我工钱了!”
兮兮放下茶杯出了灶屋,去了琼邀馆的二楼。说书的大厅设在了二楼上,这儿原本是喝茶的地方,后来给蒙芙如改了改,做了说书场。
兮兮进了她专有的房间,开始梳妆打扮,因为蒙芙如不允许她以姑娘家的模样说书,非逼着她改成男装。虽然她不知道蒙芙如是哪根筋儿不对,但她还是照做了,谁让人家是掌柜的呢?换上男人的衣裳,梳上男人发髻后,兮兮握着把扇子隆重登场了!
她一出场,整个闹哄哄的大厅便瞬间安静了下来。她一抬眼就看见了香丰,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这人怎么这么快就到这儿来了?香丰正坐在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她随时一瞟就能瞟到。香丰冲她温和地笑了笑,她不得不礼貌地笑着点点头,然后坐在了主位上。
她刚坐下,一位客人就起身冲她说道:“梁姑娘,今儿打算说几回啊?”
“照旧两回啊!”她答道。
“两回太少了吧?我明天就启程回乡去了,听你这故事听到一半儿多别扭啊!要不然这样吧,今儿我就包个全段子,你索性把后面那些都说了,省得我心里惦记不是?”这客人一脸豪气地说道。
兮兮起身礼貌地笑了笑说道:“实在抱歉,这说书讲究的就是一回一回的说,要一下子全说了我喉咙受不住,你听也会听腻味的。你要真喜欢我说的段子,下回再来不就成了吗?”
“下回?谁知道下回是什么时候?你这不就是吊人胃口吗?”
“您倒说了句大实话,说书的若不吊着些胃口,哪儿还有人会再来听他说呢?他连喝粥的钱只怕都赚不够呢!您这回没听够,下回来了我接着给您说,如何?”
这客人脸上浮起几丝玩味儿的笑容说道:“说实话,梁姑娘,你的说书是我听过最有趣儿的,还跟别处不重样儿,实在是精彩。你一个姑娘家要每日这么费舌费喉地说书赚银子,问问在座的,有几个人不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