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爹为什么要留她呢?”
“我看她确实有几分嘴巧,又能逗你奶奶乐,这才暂且留着她。”
“可是……”
“怎么了,禅吟?”站在左天身后的安氏笑问道,“你还怀疑人家李班主居心叵测吗?”
左禅吟正色道:“我的确觉着她那人有些怪异,语言行为不同于常人,仿佛是有心在遮掩什么。”
安氏掩嘴笑了笑说道:“不是我说你,禅吟,你是在军营里跟男子汉待惯了,自然不清楚那些个算命的看相的一个比一个打扮得怪异。李班主是高丽人,又周游列国,语言行为有所不同,那也是常理不是?”
“姨娘仿佛很信那李班主?”
“说不上什么信,就是疑心没你这么重。她说那些话,听听也就罢了,不用放在心上的。你要这般跟她计较,别人还以为你是因为上回她给你算命得罪你了呢!”
“姨娘……”
“行了,”左天起身道,“我有事先走了,娘,您好好歇着。那李班主我已经给您留下来了,您把身子将养好了,又接着听她的戏就好了,不必那么闷闷不乐的,把身子憋坏了,儿孙都心疼呢!昨天左徽还说要亲自来看您,可眼前军务繁忙他不得空,您老人家就体谅体谅他。”
左老夫人点头笑道:“徽儿忙就让他忙去,不用担心我。跟他说,我好着呢!倒是他,千万别忙坏了身子才是啊!回头我见了凤绢(左家长孙媳),也得叮嘱叮嘱,好好照顾徽儿,他可是我们左家的长子嫡孙,往后担子重着呢!”
左天道:“说得正是,眼下徽儿的事儿越来越多了,人自然也累,单是凤绢伺候着,怕是顾不过来。我心里盘算着,也是时候给徽儿纳一两个小妾了。娘以为呢?”
“嗯,这主意不错。长孙媳妇要帮我打理府内诸事,又要照顾徽儿,确实忙不过来。纳一两个丫头在院子里伺候,她的事儿也少些。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保准给徽儿挑拣几个好丫头,回头让他自己瞧瞧再做决定。”
“好,那就有劳娘了!”左天说罢,叫上左禅吟和左衍出去了。安氏母子三人像模像样地跟左老夫人敷衍了两句,也匆匆出了房门。
走到院外时,左天三人还没走,仿佛在说着什么。左行拉上左彻正要离开时,左天忽然转身叫了他们俩一声道:“都过来!”
左行两兄弟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左天道:“刚才你姐姐说,你们俩都这么大了,只在家里请先生教习过,没去军营里实实在在地待过,有些不成规矩了。她跟你们大哥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们俩去左家军营里待一段日子。你们即刻去收拾行装,往你大哥跟前报到去!”
“什么?”左行左彻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安氏也心急地问道:“这是要送行儿和彻儿去军营吗?”
左禅吟回话道:“没错,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下,觉着两位弟弟着实有些不像话了。再不管教约束,往后不知得闯出多少祸事来。正好我们左家军在广招人马,就让他们俩从火头军做起,好好地锻炼锻炼。”
“火头军?”左行立刻激动了起来,“凭什么要我们从火头军做起?”
左禅吟瞪了他一眼道:“我,大哥二哥,三弟,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了?到了两位弟弟这儿,武字还得倒过来写了?我们都能熬过去,你们身为左家的男儿有什么可怕的吗?”
“你……”
“干什么?”左天沉下脸来喝道,“刚才你姐姐才训过你,你又忘了?在家,她是你姐姐,大小有别;在外,她是先锋官,尊卑有别,这点你都还学不明白?看来,你大哥和你姐姐担心得没错,你们俩是得好好管教约束了!安茹!”
“妾身在!”安氏忙应道。
“即刻给这两小子收拾行装,往他大哥跟前报到去!他大哥派给什么事儿,他们就干什么事儿,不许有怨言!听见没?”
左行和左彻气得肠子都快断了,又不敢当面忤逆父亲,只能咬牙忍气地应着了。随后,左天和左衍左禅吟先走了。他们一走,左行就气急败坏地跳脚道:“叫我去当火头军?我堂堂左家四少爷居然去当火头军?爹是怎么想的啊?”
安氏拍了他后背一眼,低声训斥道:“你再嚷大声儿点,把你爹嚷回来就好了!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好好做点事情出来给家里人瞧瞧,看谁还能为难你们去?”
“娘,”左彻嘟嘴委屈道,“我不想去军营!无聊死了!您去跟爹说说,别让我去当那什么火头军了好不好?大不了我乖乖地跟着先生念书还不行吗?”
“你爹刚才当着你姐姐和左衍的面发话了,能不算数吗?更何况,这事儿是禅吟和左徽商量出来的。你爹向来听你大哥的,我劝能劝得动吗?老实点,去军营里待几个月,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好什么好!分明就是姐姐故意为难我们的!我们要去做了火头军,她还不变着法儿地叫人收拾我们啊!娘,我不去!大不了装病!”左行不服气地说道。
“装什么病啊?你当你爹和你姐姐都是好哄的?你要再惹他们不高兴,娘都保不住你们了!往常你爹是惯着你们,可昨晚你爹跟我说了,你们是有些不像话了。下药的事儿他是为了左家颜面才让左开顶罪的,要不然他一准打得你屁股开花呢!走吧,回府去收拾东西,乖乖去你大哥那儿报到去!”
安氏又哄又劝,这才把那两小祖宗劝回了左府。替他们收拾了行李后,又派了管家亲自送去左徽那儿,这才放心地回了海堂斋这边。
送走儿子后,安氏心里是忐忑的。毕竟左行左彻两兄弟只是偶尔随他们父兄去军营里玩过,没真正在那儿待过。这一去,指不定会受多少委屈。她自然也怨左禅吟多事,可怨也没法,谁让她在左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妾,即便生了两个儿子,也仅仅是庶出而已。
当晚,安氏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且都是补身养胎的,亲自领着丫头送到了兮兮院子里。彼此安坐后,安氏笑道:“这是老夫人吩咐的。说前几天下药的事儿让李班主受惊了,务必要好好将养将养。”
兮兮笑道:“克妻克妻鸟!”
“哪里的话!”安氏一发地谦虚道,“能结识李班主这样的高人,真是三生有幸,就连我家老爷也对李班主颇为赏识。你是不知道,我家老爷向来很少招术士先生入府,对算命看相也是半信半疑的。不过他今天对李班主那副塔罗牌倒是很感兴趣,居然听了那么久。可见,李班主的本事不是吹牛吹出来的。”
说话间,安氏亲手为兮兮舀了一碗南北杏炖鸡,送到兮兮手里。兮兮笑米米地接过来说道:“复印,泥有法直说吧!”
“哟,李班主竟瞧出来我有话想问了?”
“嗯!”兮兮点头道。
“那好,李班主是个爽快人,我也不兜圈子了。上回你跟我说,禅吟是个坐宅命,得招婿方能大富大贵,官运亨通。我就想问问,禅吟能招上婿吗?”
“猿粪。”
“缘分?李班主是说缘分到了自然能招吗?”
“她滴猿粪,已到鸟。”
“真的?”安氏好不吃惊地问道,“她的缘分已经到了?这么说来,禅吟能招上婿了?李班主,你能不能说具体点?到底禅吟的缘分在什么地方?”
“唉,安姨娘,您又何必为难我们班主呢?”馨儿故作伤感地说道,“我们来这儿只不过是为了几口粥饭,没想惹大是非。”
安氏忙道:“我明白,你们就是路过此地,想挣几个钱再赶路。不过,既然我们都遇上了,那就是缘分。李班主一身本事,何不开解我一二,我必然会重谢的。”
“钱都是小事,怕惹上大祸啊!”
“你们只管放心,今晚所说我保准不会往外漏半个字,就连我那两个儿子也不会说的!”安氏笑盈盈地从旁边丫头手里接过一个黑漆匣子递到兮兮面前说道,“我早为李班主备好了安家费和盘缠,只管笑纳就是了。有了这些东西,李班主大可以寻个地方安心养胎,不必再东奔西跑了。”
兮兮接过那匣子,打开一看,亲娘个阿里巴巴加十四大盗啊!好闪好闪的一匣子珠宝啊!这安姨娘不愧是左天的小妾,随便一出手,便是满满一小匣子珠翠玉器,果然是贼富贼富滴!好吧,不收白不收,收了还可以去周济穷人!
兮兮在心里一阵窃喜后,不动声色地把盒盖盖了回去,然后对馨儿耳语了两句。馨儿点点头,招呼了安氏的丫头一同出去了。安氏正觉着奇怪时,兮兮忽然抬手取下了面纱,冲安氏莞尔一笑道:“看来我与夫人真是有缘分的人!”
“你……”安氏大惊,险些跳了起来。
“夫人不必惊慌,我确实是高丽人,只是会说本地话而已。”
“你为什么要装那种腔调?”
兮兮扼腕叹息道:“一切都是为了躲避祸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见夫人是半个有缘人,这才以真面目相见,还请夫人见谅!”
安氏稍微松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兮兮一番问道:“莫非你肚子里也是个假的。”
兮兮摸着肚腹笑道:“这是真的,确实是我夫君所留。”
“那你为什么要装成这样啊?你到底惹了什么大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