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痕知她只是玩笑,自然不会生气,慢步走到她的身侧坐下之后才道:“药不可乱吃,话亦不可乱说,我可是留了钱财,这可叫买!”
苏挽汐失笑点头,伸手便解开绳索,取了一坛酒递给风无痕,自己则默默自饮起来。
一口,两口,猛灌,甚至有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溢出顺着莹白的脖颈滑落。
这哪里有半分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可风无痕却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一种异样的美,纵使在她眉心有一处细小的疤痕,反而更让她平添了几分别样的气息,一种足以令他莫名心动的气息。
他凝视着她,她浑然不觉。
她喝他也喝,直到他隐忍在心头的疑惑终是再也忍不住,终是打破了这种静默突然开口问道:“小汐,是不是凌天圣尊...待你不好?”
苏挽汐闻言蓦然抬首,随手将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坛扔到一旁,低声道:“师父待我极好。”
风无痕凝眉,看着她又开了一坛酒,只是动作比起之前要迟钝许多,摇摇晃晃的斜倚着身子自顾自喝着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风无痕收回目光,低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坛,突然暗自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道:“可是,只要一提起你师父,你的眼里,却都是难过和失落,我以为...”
以为什么呢?
纵然她的性子不适合呆在圣宗,纵使她不开心,却又不可能轻易能离开圣宗,更不可能跟他走,不是么?
苏挽汐很想将心底的秘密告诉他,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这个秘密,从未向任何人说过,甚至就连北麒与夏侯媛媛她都没有告知过,她与风无痕虽相识之日尚短,但很明显的察觉他与其他人都不同,可是她对君凌天的爱慕,却不同于风无痕游历天下所知的那些事情,她的爱慕是卑微的、肮脏的、是有违伦常的!
她害怕自己一旦说出口,自己便会失去了这个朋友,可是她却又隐隐觉得,风无痕不同,自己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他一定能够理解她。
她不敢说,却又想要说,想要将狠狠压着自己快要窒息的秘密倾诉出去。
风无痕将她脸上的情绪,眼底的挣扎纷纷收入眼中,他突然间有些心疼起这个女子,突然间很想知晓她的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想要知晓她的一切。
“小汐,你可想知道我是如何被逆水仙尊收为徒弟的么?”风无痕收敛神色,看向苏挽汐。
苏挽汐略微一怔,抬眸间见其神色认真,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
“我的体内有着妖的血脉,”风无痕看着苏挽汐脸上逐渐浮起的惊愕,了然之余接道:“我的娘亲,是九尾妖狐。”
苏挽汐终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风无痕,在她的意识里,妖都是凶杀嗜血的,可在风无痕的身上,却丝毫看不出妖性。
九尾妖狐?
她从来没有见过妖,如今随君凌天下山历练,虽经历了幽州海纳妖兽一事,却也没有亲眼见到那只海妖。
据说妖狐到了三尾便可化作人形,寻常人难以分辨,他说他的母亲是妖狐,却没有说他的父亲,那也就是说,他的父亲,是凡人?!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晓这件事,其实从过往许多事情来看,早就应该察觉的,直到我被师父收为弟子,有了一身修为之后,我才亲眼看破了我娘亲的幻术......”风无痕说道这里,眼眶突然红了,苏挽汐很明显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痛苦与懊悔。
之后在苏挽汐的醉意朦胧的意识里,模模糊糊之间知晓了风无痕的许多过往,风无痕懊悔自己当时的冲动与自私,将自己母亲一事告知于自己的父亲,更是让有心人知晓了此事,以至于在当地传到沸沸扬扬,在凡世里,人与妖的禁忌人人皆知,那只九尾妖狐的下场自然不会好到哪里。
风无痕懊悔自己拆散了自己原本美满的家庭,拆散了他的父母,害的她的母亲悲恸离去,害的他的父亲郁郁而终。
而自他再度见到自己母亲时,却是在须弥山上的一座名唤奈何酒馆的地方。
那时的她已经不认得自己的亲生儿子。
因为她早已饮下了自己酿造的忘川酒。
“原来师父的本意是想让我看透人间世事的本质,我非但没有领悟,反而还责怪他...我一直想要找到他...向他道歉...”风无痕闭上双眼,一口饮尽坛中烈酒,苏挽汐忍不住想要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可自己也不知方为何手脚不听使唤,眼前所有景物似乎都开始围绕着自己旋转起来。
风无痕眼见苏挽汐险些就要栽倒在火炉之上,惊吓之余顿时收敛心绪将她扶住,接着将她扶到一旁的矮榻之上,自己斜倚在矮榻另一旁。
苏挽汐眩晕之中转首看向坐在矮榻另一侧的风无痕,连忙挪了挪身子上前道:“你的师父定不会怪你,你的爹娘也不会怪你的......”
风无痕看着凑集自己迷迷糊糊,双眼迷离的苏挽汐,失声笑道:“可是我怪自己啊...”
苏挽汐心底感受到身旁之人的悲恸,却又不知怎么再去安慰,想到自己时,心中悲恸更甚,压抑在心头的秘密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又何尝不是日日都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无法替爹娘报仇...责怪自己不该爱上了自己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