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那你们今日可是在等黄皮婆婆?”
“对啊,按照约定,这十个村民完成了承诺,应该前往神仙那里咯。”
“之前可有人先行前往?”
“没错,陆陆续续已经快十批啦,唉,老朽这个村长第一个来,却到现在还没离开,眼看着我的这些仆人也要走了,心里难受啊。”
说罢,他回头看向那几个年轻人,既羡慕又欣慰,却略有羞涩地瞅瞅那个旗袍美女,俩人对视一会儿,彼此重重点了点头。
“哈哈哈,您老莫要难过,当初神仙给您定下重诺,也是在考验,现在看来,估计希望您能长久管理这个村落,这是信任啊!对了,黄皮婆婆每次都亲自接引前往神仙那里吗?”
“对,她会先去祖祠和禁地,然后再带路离开。”
“那你们自己不知道路线吗?”
“我们不敢走出这个地界,那个恐怖的声音会杀了我们。”
“难道黄皮婆婆有什么方法,能够庇佑离开的人?”
说到这里,刘昭慧竟露出尴尬的神情,就像犯了错的孩子。
“实不相瞒,我也很想知道,但每次出行,我们村人都像失忆一般,什么都不记得,我在这里已经四十年了,除了黄皮婆婆带来外面的消息,和囚禁毫无区别,看着日升日落,看着一批批人来,又一批批离开,若不是想亲见到神仙的真容,恐怕也会像那几个死人一样,选择再次死去。”
“哦?他们也曾是这里的村民?”
“那可不,能进入这里的人,无非三种人,要么是黄皮婆婆同意的活人,要么是追求复生的死人,要么就是敌视神仙的魔道,后者还没出现,更多的便是死人。”
“可是,复生之后的变化,还有长久枯燥的等待,很多人受不了,也离不开,最后还是神仙开恩,允许他们将自己供养给神树,这样也不用再入阴间受地狱之苦,彻底在轮回中消失了。”
“彻底消失?”
刘昭慧肃穆地点点头,指指自己的后脑。
“所谓轮回,无非死后根本之物出窍,受业力牵引,或者转生,或者入阴间赎罪,佛道两家虽然对地狱的描述不同,但有一样共性,那就是有个受体的存在,前者称其为阿赖耶识,后者管它叫魂魄,但都无法自主,却记录着所有的过往。”
“如果阿赖耶识或者魂魄被彻底禁锢,或者销毁,那业力和罪过也就一笔勾销,还有什么轮回的事情吗?”
“您说的这个我知道,我师父张弥勒应该与黄皮婆婆同宗同源,击毁神识的手段确实存在,但只能称为击碎,哪怕化作亿万片尘屑,也终归会归于实相,难道那棵神树如此厉害?”
“那我就不知道啦,我们进不去甚至靠近不得,这些自愿供养的人,被我们剥夺人智后,自己会爬进去。”
“哦?说句犯忌的话,难道先生已经知道自己体内存着虫子?”
谁知刘昭慧先是一愣,然后略带生气地看着韩福临,就好像眼前是个不争气的学生。
“这有何不知?你又有何忌惮?从我第一次发现井水的虫卵,就知道了复生的秘密,但万物本就一体,环宇不生不灭,只是某个边界将物种区别,我们与虫一体同生,只是一种新的生命罢了,你这后生,心中有问题大可直言,何必拐弯抹角。”
“若是老朽有所忌讳,何必与你啰嗦这么多?到现在都没询问你们为何而来,还有你的那些朋友,一个个躲在山坡上,别忘记,我眼中的世界,稍有动静就能明察。”
韩福临一阵脸红,心中肯定眼前的老者毫无恶意,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知道自己与虫一体同生,而且交配时明显割裂的神情和举止,前后截然不同的灵活性,还有黄皮婆婆带路时的失忆,这证明他们平时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眼前的活死人和完全失忆的虫死人,如果再加上为了走入神树而被剥离人智的状态,那是不是还有个纯虫态?
而处于活死人态时,他们不知道前往神仙那里的道路,也不会问路,因为不敢走出地界,只能依靠黄皮婆婆,当处于虫死人态时,只知道生育,更不会想着永生的事情,难道“死人出行“只可能是被剥夺人智后的纯虫态?
没错,直到现在,黄皮婆婆的口诀都是正确的,但若是如此分析,最后能从这里离开的人,其实是被剥夺了人智的虫子?只是一副套装了人类躯壳的怪物?
韩福临越想越气愤,但依旧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刘昭慧,心中却一股悲凉,他们可能错了,根本没有人可以从这里离开,最后的时刻,完成承诺的活死人必须变成纯粹的虫态,永生就是一个圈养怪物的谎言!
突然,他想起神仙告诫刘昭慧的那句话,若是遇到不轨之徒大可诛杀,但不可伤害头脑,并且赐予刘昭慧给予复生的权力,这代表什么?
代表刘昭慧可以将死人虫化,为这里创造新的活死人,虽然他说一直没有遇见魔道来袭,但明显的失忆状态难道只存在交配的时候?体内的虫态只会完美地被约束成生育的功能?那些后续到来的人,难道都是黄皮婆婆或者神仙挑选的人?
韩福临越想越恐怖,活死人态的刘昭慧不敢离开,因为周围巨脸怪的音律,但纯虫态的他们却可以被接引,那虫死人态的时候肯定也能出去,恐怕后来的人就不单单是那个老婆婆能带来的吧?眼前这位慈祥的老者,没准也是创造这个死人村的一员!
渐渐的,韩福临觉得自己的推理似乎契合了观察,但又隐约觉得存在太多矛盾或者不合理的地方,至少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村落,还不能完全自洽这套更加光怪陆离的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