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对其新选的属官将佐进行一一敕封,制作相关出身、右符、朝服。
韩愈对着竹简漆书,朗声宣诏:
门下:
井陉之间,大唐重镇。公侯守卫,职分相称。今有回纥阿布思部王术正,胸怀卓识,善驭部属,兵威肃然,堪当大任。赦其冒犯弘正之罪,册授检校右散骑常侍、镇州大都督府长史、成德军节度使、镇冀深赵等州观察使。
其母李氏,可封伊吾郡夫人。
其妻孙氏,可封龟兹郡夫人。
着即施行。谨言。制可。长庆二年二月日。
韩愈宣读完毕,高叫:“王常侍接册书,加朝服,并请伊吾郡夫人、龟兹郡夫人领旨谢恩。”
王术正老娘李滋娘及妻孙氏早已候在里面,听到这里,一起出来,众将让开位置,叫她们跪在王术正身后。所跪众人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王术正谢恩起身,看韩愈一脸灰尘,急忙让他到客堂稍歇。
韩愈并不多说,直奔客堂。那些摆起仪仗的五百卫士,没有哪个叫他们散去,仍旧手执兵刃围在院中。
韩愈镇定自若,看此情形,勃然大怒:“王常侍,这些仪仗兵为什么还不散去,如此大胆放肆,无礼举动,难道要行刺本部不成?”
王术正胡乱指一指身后的大将,对答:“韩侍郎容禀,之所以这么放肆无礼,都是这些将士干的,不是我的本意。”
韩愈双眼一瞪,厉声喝道:“放你娘的大狗屁,天子觉得你有将帅之才,所以册授你为节度使,却想不到你竟指挥不动这些士卒!”
王术正的侍从牙将安巨,手执兵器上前几步说:“请问侍郎,先太师(指王武俊)为国家击退朱滔,他的血衣仍在这里。我军有什么地方辜负了朝廷,以致被作为叛贼征讨!”
他说的这件事,是指去年王术正杀死田弘正之后,朝廷不承认王术正的节度使,另外任命深州刺史牛元翼为成德军节度使,悬赏王术正首级。牛元翼是王承宗旧部,而王术正的兵马围困深州,一直到现在。
也就是说,到现在王术正被正式册授成德军节度使,在成德军有两个合法的节度使。
韩愈听他说的不是没有半分道理,于是缓和情绪,进行耐心说服。
他说道:“不愧燕赵豪杰,还记得先太师。尔等先太师初时叛乱,后又归顺朝廷,而朝廷不计前嫌,对他加官进爵。因此,由反叛转而富贵,难道还远吗?从安禄山、史思明到吴元济、李师道,割据叛乱,不听朝廷规劝,他们的子孙至今还有没有存活做官的?”
王术正及安巨,乃至蔡润等众将都回答:“没有。”
韩愈又说:“田弘正举魏博以归顺朝廷,他的子孙虽然还是小孩,但都被授予高官;王承元以你们成德归顺朝廷,还未成人就被任命为节度使;刘乌山、申道当初跟随李师道、吴元济叛乱,后来投降朝廷,现在,都是节度使。这些情况,你们都听说过吗?”
安巨及卫士旅帅等却不太服气,回答:“田弘正刻薄,所以我军不安。”
韩愈鄙夷的一笑:“你们就是一头头的猪,说话顾头不顾腚。你们也害死了沂国公,又残害他全家,说说看,这又是什么道理?”
安巨及众旅帅哑口无言,只好都说:“侍郎教训得对。”
王术正听到这里,深恐韩愈再“噗哒、噗哒”一通说,引起所有将士军心动摇,厉声喝道:“侍郎前来,代天巡狩,哪有你们的屁放,滚!”
安巨哪敢怠慢,带着所有五百卫士,跑出成德军大营的院子。
王术正现场领教了韩愈的韬略和胆识,这厮绝非常人可以对付,已经不再想七想八如何对付了。
他对韩愈说:“侍郎这次来成德,想让我干什么呢?”
韩愈说:“神策六军的将领,像牛元翼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但朝廷顾全大局,不能把他丢弃不管。为什么你到现在仍包围深州,不放他出城?”
神策六军,是玄宗时哥舒翰围困、阻挡吐蕃建立起来的,后来成为天子直接掌控的军事力量。到宪宗时,主要任用宦官担任神策军大将,使得宦官专权尾大不掉,形成中晚唐藩镇割据、宦官干政的被动局面。
韩愈这样说话,是开列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药方,既然册授王端为成德军节度使,牛元翼这个节度使就必须作废。而牛元翼如果没有去处,当然也难以交代。
他这时候,哪里还顾得回奏天子,必须机断处置。否则,白来一趟。不但是白来,必然失信与王端及其部将,也是失信于天下节镇。足见韩愈胆魄。
王术正听他这样安排牛元翼的去处,也就彻底放心了,赶忙说:“我马上就放他出城。”
正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王术正大喝道:“谢共、蔡润,你们还不赶快摆宴,为钦差接风洗尘。”
这场惊心动魄的军营政治较量,以韩愈大胜而收尾。
王术正看韩愈洗漱一番,将他请到宴席正中位置坐下。
恰在这时候,安巨来报:“牛元翼突破深州重围,围城主将情知韩侍郎在,就等您下令再追?”
王术正笑笑:“任凭他走吧,追他又有啥用?”
这里大摆宴筵,众将如众星捧月,将韩愈围坐在中间。
韩愈笑道:“我有几个脚夫,还扛着天子赐给王常侍的朝服、旌节,在辕门外等候,叫他们也来喝一口热水。”
王术正大惊失色,辕门外的陷阱翻板拉了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