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效彦听见谢虎子的话,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神色还是有些犹豫和迟疑。不远处那少女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他内心很是矛盾。
他今年三十三岁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以前原本是个种地的,孙传庭来了,他当了兵。后来部队被打败了,他又上山当了土匪。再后来所有的土匪都被萧毅给杀了,剩下了他一个人。萧毅没有杀他,还重用了他,按说只要他好好的干下去,前程还是锦绣的。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直到有一天他在大牢中看见了那个美丽的女孩,他动心了。他觉得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的心底泛起了一股强烈的渴望,鬼使神差之下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答应了少女为他的父亲求情开脱。当时看着少女兴奋的神情,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一种充实的被需要的感觉。。
后来他被萧毅训斥了,少女的父亲也被处死了。今天他又带人来查封他们家的店铺,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大骗子,他不敢去看少女那楚楚可怜,幽怨失望的眼神。所以他犹豫了,他并不是想抗命,只是觉得似乎可以用更温和一些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开始犹豫的时候,一些事情就已经开始改变了。
谢虎子看着他依然不动,急了,一挥手,对身后的几名士兵道:“将这个女人拉开,但是不许伤人。”
这些士兵都是系统兵,可不像王效彦一样有什么恻隐之心,他们上前一人拖着那撒泼的女子的一条胳膊,不管她的大吵大闹,将她拖到了一边。一旁的少女和那个小男孩刚想上前,也被几名士兵挡住了去路。
店铺中的掌柜和伙计早都在孙家犯事之后走光了。谢虎子带人进了绸缎庄,在后院的掌柜住的屋子里将账本以及所有的银两细软都收拾干净,然后再四处检查下了确定无误后,大门一关,两名早已经准备好的士兵上前在大门上贴上了两条封条,上面盖着知州衙门的大印。
孙家母女就是再泼辣,再胆大,也不敢撕了这官府的封条。如果真的撕了,那真的就无异于造反了。
谢虎子走到王效彦跟前道:“大人,走吧,该去孙家宅子了。”
王效彦叹息一声,带头大踏步的向前走去,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散开,萧毅也趁机离开了人群。
“孙富贵虽然通敌,但是他的妻女是无辜的。如今他们宅子和店铺都被封了,这母女三人孤苦无依,生活将无以为继,着实可怜啊。”跟在萧毅身后的徐琳忽然悠悠的说道。
萧毅闻声转过身去看着她,她也抬起头来定定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交汇,虽然有一刹那的羞涩慌张,但是她依然没有挪开自己的目光。
萧毅从徐琳的眼中看到了坚定还有恳求。他移开目光,淡淡的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徐琳闻言,也闭口不言,只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什么都不是,而且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别人影响的人。
经此一事后,萧毅也没有了继续逛街的兴趣,便直接回了衙门,徐琳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路默然不语。
萧毅回到书房,就把萧英叫来吩咐道:“你去查一下孙家的家眷详细情况。”
萧英匆匆而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孙富贵犯事之后,他们一家子的情况衙门中都记录在案,萧英只要去找下徐华,就一切都清楚了。
“回大人,这孙富贵原有一妻一妾。原配马氏去年因病去世,只剩下妾室刘氏。马氏生前没有子嗣,但是刘氏却育有一儿一女,为孙富贵所宠。这刘氏本是出身青楼,后来被孙富贵赎身成为他的小妾。
孙家原本还有仆役丫鬟上下几十口,后来经过审理,他们都对此事不知情,所以全都释放了。现在这些人大部分都已经离开了孙家,家中只剩下一个干杂役的老仆和刘氏母女三人。”
“孙富贵在滁州可有其他的亲戚?”萧毅问道。
“回大人,这孙富贵并非本地人士,二十年前来到滁州的,因此在此地并无亲戚。”
“我知道了,你把徐师爷给我找过来。”萧毅道。
坐在案前,萧毅陷入了沉思,他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孙富贵一家如今家破人亡,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如果自己不来滁州,他也不会成为汉奸。他不会成为汉奸,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可是这些都不是理由。自己做的没有错,错的是他孙富贵。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这是必须的,每个人都得遵守的规则。
可是他的妻儿毕竟是无辜的,自己虽然完全可以不管他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毕竟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毕竟是因为自己毁了一个家,自己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流落街头。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就有责任还他们一个家。这也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法理之外亦有人情啊。
“侯爷,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了徐琳的声音。
“进来吧。”
徐琳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抬起眼看了一眼萧毅,却发现他的眼神有些萧索之意,心中有些忐忑。
“这些钱你拿着,帮孙家母女买一个宅子吧,再帮他们买一些日常用品。若是钱不够,你直接找萧英去要。”萧毅递过来一沓银票,正是他买东西剩下的那些。
徐琳闻言,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继而欣喜的道:“我替孙家母女多谢侯爷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