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玄渊没有说话,仍旧僵直地跪着。
此时的房中一片静寂,两个人皆是一动不动,好似时间就此停顿下来。只有几缕梅香在房中幽幽浮动,提醒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那么久,晟玄渊自行从地上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衣袍,徐徐地转身望向太后。
“想通了?”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这个孙儿,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现出了几条似笑非笑的纹路。
在透过树影照进屋内的阳光里,只见晟玄渊背着手长身玉立,刀刻一般的面部线条坚硬似铁,深邃的眉宇紧锁在一起,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耀人眼目的王者气象,令太后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只听他突然启口说道:“皇祖母,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太后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却强自镇定地微笑着说道:“但说无妨。”
只听晟玄渊说道:“名利于您,就是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能让您舍弃母子、祖孙之情谊吗?”
“大胆!”太后的脸微微涨红,低声喝道,“这就是你的回应?哀家为了你,不惜被皇帝猜忌,先是为你出头拦下了开棺验尸,又冒着风险杀了董明光为你除掉后患,这难道不是念着祖孙之情?你就是这样回报别人的好意的?”
晟玄渊淡然一笑,那笑容里却不带一丝暖意。“事到如今,说话就不必这样藏头露尾了。您和我一样心知肚明名,这里边没有情,只有利。不过是我的弱点为您提供了利用的机会罢了。”
太后哆嗦着手指着晟玄渊,颤巍巍斥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哀家满心的宽厚仁德,倒成了你得寸进尺的借口了!如此不分尊卑,放肆妄为,真真是令人痛心疾首!我只说最后一句,如今人证物证都在我手中,你的锦绣前程、林慕白全族的性命,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文巧巧你娶是不娶?”
晟玄渊笑了笑说道:“这次我若是答应了,日后您还是会捏着这些证据要挟我,将您娘家的人一个一个安插到我身边来。说句不当说的,到时即便是您不在了,还有文家人捏着把柄,只要父皇还在位,这就是永远笼在我头上的阴影。而待到大位易人之时,我这个所谓的太子也早就被架空了,那时还谈什么君临天下,不过是你们文家的一个傀儡罢了!”
“你住口!住口!”太后恼羞成怒至极,顺手抓了一个花瓶便砸了过去。
晟玄渊极快的一个闪身,轻轻巧巧便躲过了那花瓶的袭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花瓶就在他身后四分五裂了。晟玄渊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当年父皇登位时,您就是这样做的。如今蛰伏几十年,看准了时机又要故技重施,就连孙儿我都不得不佩服您的耐心。”
“来人啊,把他给我赶出去!”此时的太后已顾不得什么仪容姿态,只是声嘶力竭地向着外边喊人,松弛的脖颈条条青筋暴起,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撒泼放刁的老妇,可悲又可憎。
晟玄渊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心中百种情绪一起浮上来,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都说天家无父子,事实又何止如此?幼时的他性情孤僻,在几个皇子里虽不是太后最喜欢的那个,却也是在她怀中抱过逗弄过的。如今走到这个份上,到底是谁之过?
悲哀的心绪只是一瞬,晟玄渊很快就从这种思绪中抽离出来,冷冷地看着太后说道:“我劝您省点力气罢,您再叫也没人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