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说还好,说了袁氏越发紧张了。她虽然接过帕子擦了汗,却怎么也不肯坐。兰陵公主只得由她。
待何夫人坐定,兰陵公主问道:“秦夫人刚才倒底是个什么意思?本宫实在是好奇。这要不问明白了,本宫这晚上可能就睡不着觉,还请秦夫人成全于我。”
“这……这……”袁氏一紧张,“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吓了江凌一跳。
兰陵公主对江凌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理会。
袁氏嗑嗑巴巴地解释了半天,在座的三人终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大概秦忆顾及着他跟江凌在山东成亲的事,涉及到兰陵公主的许多隐私——私生女和窦府庶子庶女抢夺钱财这种事,都是不能跟人说的。所以对于这门亲事的来龙去脉,他跟袁氏夫妇说得极为含糊。而他自小订了亲,订的未婚妻家里姓江,秦忆的堂叔秦从忠却偏又知道。再加上秦忆对于撇开父母独自在山东成亲没有个明晰的解释,便让秦从忠误以为侄子攀龙附凤,瞒着父母停妻再娶,对这门亲事极不赞同。
但听得侄子一再保证这成亲的女子就是他原来订亲的那位,自己母亲还把家传的那对镯子送给了她。而对方的母亲又是公主,父亲还是都督窦怀悊,又托了知府何夫人去提了亲。这些人对于他们而言,无不是像天一般高的大人物,一个也不能得罪的。他们要是阻拦这门亲事,自己罢官事小,要是影响了秦从毅和秦忆的前程,那可就是大事。
所以这对夫妻想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想试一试江凌,看她见没见过这镯子。如果确实是秦忆原本订下的未婚妻,他们就放下心来,尽心尽意地帮着秦忆把这亲事给办了。
“可如果凌儿不是秦公子原来订亲的那位呢?你们打算如何处理?”兰陵公主好奇地问。
袁氏一边抹着汗,一边吞吞吐吐道:“那……那就想办法把这亲事往后拖一拖,让人快马加鞭往零陵送信,让大哥定夺这件事。”
兰陵公主点点头,赞许地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袁氏愕然。抬起头看着兰陵公主,见她脸上没有一丝恼怒,显然刚才的那句话是真心的赞许,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看到袁氏的表情,兰陵公主很是感慨。说实话,袁氏刚来时的表现,让她实在看不上眼——畏畏缩缩的一个人,一看就知道是没见过世面的。让这样的人来操办婚礼,喝喜酒的那些夫人们嘴里不说,心里不知道会怎么笑话她给女儿选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夫家呢。她这宝贝女儿,不又得受委曲?
在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眼里,自己这些皇族显然是一个不高兴,重则就可以叫人拉出去砍头,轻则让她丈夫罢官、一家人下狱的,否则她也不会怕成这样。但就这样一家人,为了坚守自己那点作人的原则,仍选择了来试探江凌,期望能阻止背信弃义的事,这样的人,实在是可敬可佩。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了秦从毅这些年对江凌的照顾;想起秦家明知有许多名门闺秀可选,却仍坚持履行那他们自己单方定下的婚约;想起秦从毅为了照顾江凌,硬是把容易升官的边关差事推掉,也要回零陵去作官的决定;想起她叫人查探回来的,秦从毅为了不让江凌受委曲,宁愿委曲自己的儿子,二十岁了仍没让他娶妻。在江凌闹着要退亲的时候,他为了维护江凌的名声,还说出了直到江凌选择了良人,再公布退亲消息,并认江凌为义女的话,丝毫没有考虑自己儿子已二十岁,没有考虑他自己只有秦忆这一个儿子……
这秦家人,还真是至诚至真的人!哪怕是秦忆他这堂叔一家,也不例外。将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这一回,她终于相信,秦忆和秦家夫妇答应江凌的不娶妾的承诺,是完全可以相信的了。
兰陵公主站了起来,亲手扶起袁氏,道:“秦将军给秦公子订的,就是小女。本宫这女儿,因本宫的缘故,流落民间,多得秦将军一家照拂,现在婚事又得秦夫人维护,请秦夫人受本宫一礼。”说完,对着袁氏轻轻一福,唬得袁氏急急侧了身子,接着“嗵”地一声又跪了下去,给兰陵公主叩了一个头,算是还了一礼,嘴里连连道:“民妇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