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四默不作声。
林放鹤笑了笑,又说:“提勘之时,我见你所供之语,皆顺口而出,犹如熟读背诵。世间之罪犯,我所见不少,穷凶极恶者有之、刻意瞒哄者有之、百般推脱者有之、嫁祸他人者有之,而像你这样,把本来不属于自己的罪名往身上揽,而后不首告,不申辩,的确少之又少……”
唐羽用腰刀敲了敲床板,说:“大人问你话,你怎么不赶快回答?”
姚四还是不说话,迟缓地抬起左手,慢慢撩开这遮在脸上的头发,一点一点仰起。柱子上灯笼光亮映照着他肿胀变形的面孔!
脸上斜斜的几道鞭伤。
嘴唇青紫。
整张脸膨胀得好似一个刚出锅的鼓腾腾喧乎乎的馒头,五官移位,连两只眼睛都被挤成微微的一条细缝!
唐羽一望之下,大惊失色:“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姚四不答话,只是一个劲摇头。
举手抬足间,林放鹤看出他的胳膊活动不便,行为迟滞,便问:“姚四,你的右臂怎么了。”
“被他们弄断了。”姚四哼了声,喃喃道,“还有小腿,都被打烂了。还有手指,被拶子拶得骨头和肉都已分离。”
唐羽勃然大怒:“这些捕役和狱卒对你用刑!”
林放鹤接过话,说:“现在看,已经不是用刑那样简单,这分明是惨无人道的虐待。”
“可是我《大明律》三令五申,严禁对疑犯进行刑讯逼供。”唐羽紧握着腰刀,突出的指节微微颤动。
林放鹤叹息:“律法制定的再好,若是不认真监督,到了下边这些阳奉阴违的执法者手中,也会被肆意作践。”随即又问姚四:“你能相信我们吗?”
姚四翻了翻眼皮,说:“我现在已经这个样子,身陷大牢,活在在这世上的日子有一天没一天。相信如何,不相信又怎样?”
“相信我们,你就要详细讲明情况。”林放鹤走上两步,面色沉毅,义正严词道,“如果你有罪,自有神圣的律法处置。如若你是无辜的,我们也不会冤枉你,一定还你个清白……”
姚四愣了愣,问:“你说话算数?”
“言出必行。”
“那好,大不了一死,我豁出去了。”姚四跪在床上,咬牙切齿说,“两位大人,现在我要推翻一切加在身上不实之词,重新录供。”
“翻供在审讯程序上不是小事情,你得想好,非同儿戏。可不要改来改去。”唐羽有些不放心。
姚四沮丧道:“我这条命已经不是自己的,随时都得去鬼门关。但是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我不能糊里糊涂被人砍脑袋……”
“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杀人?”林放鹤插进一句。
“我根本就没杀陆根生。以前就算有点矛盾,左不过鸡毛蒜皮,值不得动刀子——何况这次经过众人撮合,我们已经和好。”
“那你为何招认,说的有鼻子有眼。而且还在供词上签字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