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犹豫了一会儿,戴娇歪着头轻轻叫了一声,“顾先生?”
顾宜川视死如归的伸出手,准备虚虚一握就松开,入手却是一片绵软,他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忍受,“你好,戴同志。”
自打那举足轻重的一握之后,握手也算是文化人才会做的事儿。他们自己乡里人见面要么就是,‘吃了吗?’要么就是,‘你回家吃啥?’握手大家都知道,但不常见,自己也不做,总觉得做出来怪怪的,总有种东施效颦的感觉。
今见儿了,还是自己村子里的姑娘和大城市的里来的有钱人,一个个眼珠子都瞪直了。然后再瞅这戴家姑娘,就觉得有那么点儿不一样了,浑身上下都不一样。
戴娇也打量了一下顾宜川,猛不丁的觉得这人长得有点面熟,又细细看了几眼,才发现他五官长的特别的好,黑长的眉,丹凤眼,薄唇朗目,这年头黑色西装刻板而严肃,又刚从外国引进过来,非常不适合中国人的身材比例,可穿在他身上,却好像量身定做的一样,宽肩窄腰长腿,无处不贴合。
放这年代还真是个极品,戴娇觉得自己这个热血方刚的小青年有点把持不住了,稍微有那么一刻的晃神回神过来,觉得两个人握手的时间,好像有那么点儿长了吧?
人有千百张面孔,再遇到方萍,戴娇就是辣椒,可遇到别人,她也可以扮的很矜持,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如果您还没有参观过的话,我可以带您去参观,戴家村靠近山泉,里面泉水清澈,四面的苍树有很多都是过了百岁的,隔绝了外界,景致也绝对是那您在城市看不到的……”
人本身的气质和人的经历有关,谈吐也与个人的品质有关。虽然现在提倡人人平等,可社会中阶层仍旧存在。好比戴娇村的很多人,他们不敢和顾宜川攀谈,怕露勺。
戴娇说话却抑扬顿挫的,不紧不慢,形容起戴家村来好像真是个世外桃源一样。
顾宜川耐心的听着她说,等她说完了,才说了这么一句,“中午我们见过面。”
戴娇一愣,随后又笑道,“有吗?如果见过顾先生,我想我应该会有印象。”
从一旁来看,两个人好像是详谈甚欢的样子,赵安宁心里犹然而生出一股不安。顾宜川性格古怪,年轻的时候刚回国接手顾家的烂摊子或许还会何人虚以尾蛇,但如今他早已不需要任何的应付,他对很多人都不假辞色,为什么偏偏和她详谈甚欢。
顾宜川作为赵家整个家都要攀附的金主,一家人早把他的喜好弄的门儿清。女色上之前在国外,赵家手再长也伸不到那儿去,等他回到国内之后,顾家的事儿一摊接一摊儿,根本也来不及找人。
而且他这个人外表看起来非常得女孩子喜欢,内里说话却太不留情,处于同一阶层的女孩儿都是娇生惯养,之前贴上去的没几个就灰溜溜的回来,长久之后就留下个不沾女色,为人古板恪守的名号。
每个年纪正当的女孩儿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赵安宁也是,她觉得自己才应该是顾宜川的那个特殊。
“今天开车到这这里前,我们见过一次。”顾宜川开口,“你可能没有看到我……”
“宜川哥!你今天开了一天的车了,不累吗?”赵安宁突然开口,踏着高跟鞋仰着头出来,看了戴娇一眼,假装才刚刚认出她来,“哎,这个人好眼熟啊宜川哥?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戴娇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不就是中午那脑子有坑的姑娘吗?这两人一路来的,戴娇眼珠子转了几转,好声好气道,“中午我替你们指过路。”
赵安宁眼皮一耷拉,过了好半晌才捂着嘴,刚想起来一样,“我想起来了,原来中午那个人是你?怪不得这脾气……”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顾宜川扫了一眼,咽住了喉咙里想说的话。
村长不懂三个人里面的机锋,“戴娇你和顾同志他们见过面?这感情好,顾同志至少在村子里要住上一个礼拜呢?我正瞅着李州一个人,最近还要高考,没时间带他们逛,你要是认识的话,没事儿带他们到村里转转?”
“这个当然没问题。”戴家村的人大多是些朴实的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旱涝全靠天意。吃饱是够了,可余钱却拿不出来,想上学想看病想买上几样子东西是不够的,不少人都存着卖上两三亩地攒上点儿钱的想法。
也不是她心善的帮村里人,自己家也要卖,戴娇当然存了把价钱谈高的心思……
方萍刚掏了三百块钱,正缓着伤口呢,等一回事再听边上的人讲一下经过,又看那边村长几个人正谈的热络,一双眼睛慌乱的直打转。
还有征地,戴家那老房子可不止戴柱一个人的,可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要征地了,老二家怎么可能给她?
偷鸡不成蚀把米,方萍心里就冒出了这么一想法。转头看着顾宜川,这人一礼拜之后才走,总会有别的法子。方萍也不乐意再去老二家碰一鼻子灰,可她心里想着老二家既然都已经挣钱了,干嘛还要跟她抢那老屋子,再加上戴志强要结婚,她想大办一场,自己的私房钱又舍不得用……
村长给顾宜川安排的空房间已经整顿好了,但厨具什么的都没放,寻思着这几个城里来的娃也不会做饭,戴娇妈手艺又好,把人叫一边儿又给谈了谈,队里出钱,把这几个人的伙食管好。
戴娇说回去跟她妈商量。
九点多钟,说早不早但说晚也不晚,正好村长给顾宜川他们找的空房离着戴娇家挺进,一行人就一块朝那儿赶去。戴娇老早就看见了李州,但也没搭理他的意思,和李州好的是原主,又不是她,而且这小子脑壳有病,浑身的直男癌上体。
李州也不搭理戴娇,她有啥,现在分了家一分钱拿不出来,还得每月掏钱赡养老人。跟她结婚设么好都讨不到,还觉得戴娇势利眼,想到这儿,又凑上去扶着穿高跟鞋的赵安宁,和她说话。
他人长得白净,赵安宁无聊之下也乐的和他说两句村里的趣事儿,走路上时不时还捂着嘴娇笑一下。这两人走一起,戴娇和戴城走一起,一个人抱着孩子的顾宜川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了。
戴娇落后了两步,和顾宜川并排儿走,“村路上有很多掉下来的松枝,抱着孩子,你当心一些。顾先生,他是你的儿子吗?看起来很可爱。”
她个子不高,也就刚一米六的样子,天很黑,顾宜川低头也只能看见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还是一小姑娘呢,他心想,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是我弟弟。”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戴娇沉默了一会儿,越挫越勇,“您看起来……”
“我看起来很老吗?”顾子川睡熟了,小包子还有点沉,顾宜川换了个手,冲戴娇一笑,冷漠消融,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这样挺好。”确实很好,起码毛头小子做生意看起来总不是让人那么容易相信,“长得着急总比长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