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河感觉,这些问题并不叼钻,可自己回答起来却好生困难。
“只是武者的兵刃而已,大多数习武之人都有兵器,很正常,不是吗?”
“很正常,哼!”
白良怒道:“你有呼风唤雨之能,却只用来打扫院子!你连天雷都使得了,却只用来烧火煮饭!咳咳咳……”
“您老别急啊,起来慢慢说。”云河脸都涨红了。
白良又道:“你可知,这些神力能救我的将士,能救灵国百姓,那鬼面妖人活埋了我们三万人呀!三万条性命啊!”
“云河,你不随我下山,我便不起。老夫奉命来请救国之兵,走了八百里路才到紫云山,若请不到,老夫殉国便是!”
白良一席怒骂,云河顿时感到羞愧难当,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片刻不语,云河左右踱步走了十几遍,又端起桌上的凉茶,大饮一碗。冰冷的茶水由喉间落入腹中,惊得全身一抖,他的头脑方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伸手扶白良,道:“您说得没错,请起来,明日我就随你下山退敌!”
白良这才起身,揉着疼痛的膝盖。
“云少侠深明大义,老夫替白王和灵国百姓谢谢你!”
“先别说了,我扶您回房歇息吧。”
云河于是扶着一瘸一拐的白良往门口走。
不想,此时房门却突然开了。
“臭老头!”
门外传来一个稚气而熟悉的声音:“我们待你如此好,你却要绑走我师兄!”
两人定睛一瞧,门口站着的正是伊洛。
云河房里顿时传出一阵哭闹声,夜半三更,撕心裂肺,响彻山间。
这声响太厉,燕雀鸿鹄,蛇虫鼠蚁,无不惊醒。
“我不依,我不依,我不依,呜呜呜……”
“臭老头子,滚回你灵国去!呜呜呜……”
伊洛抱着白良的腿,又是捶打又是哭闹。这哭闹声把白良惊住了,他从未想过,原来小孩子撒泼也能这样可怕!
云河将伊洛的手从白良腿上掰开,道:“良相先回屋吧,小家伙交给我。”
白良心里道,千军万马老夫也未曾惧过,可这小孩子实在难缠,于是踉踉跄跄,慌忙逃离。
伊洛窝在云河怀里,又哭了好一阵,慢慢才停下来。抬起头,两行泪似断线的珠子一般。
“师兄……洛儿错了。呜呜呜……”
云河忙替她擦眼泪,道:“洛儿哪有什么错。”
伊洛道:“是洛儿非要看凌云剑,不知谦虚收敛,那臭老头才眼红的!”
“哟哟,谦虚?收敛?洛儿何时学会了这么高深的字眼?”云河一般替她擦着眼泪,一边又被逗笑了起来。
“师兄,你真的要下山去吗?”
“既答应了,就不可失信于人。”
“你不喜欢山里的生活吗?”
伊洛说着,两行泪又顺着脸颊滑下来。
“也不是……”
山里的生活很平静,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也没有更好。如一湾清水,沁润人心,但也无波无澜,无风无浪。
云河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师兄的剑,还应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伊洛并不理解。
这一问,的确问到了云河的心里。是啊,这凌云剑有什么用处?一个人,一个男人,活到九十岁仍然毫无作为,那么即使活到九百岁,也只是浪费了大把的光阴而已。
他沉思着,一边用手抚着伊洛的前额和眉角,一边慢慢的,说了九个字:“杀恶人,斩妖魔,护苍生。”
杀恶人,斩妖魔,护苍生……伊洛细细咀嚼着这九个字,没有说话。
一股柔和温暖的气流从云河的手掌流出,在她的额前散开,让她生出朦朦困意。
她心里默问,何为恶人?何为妖魔?何为苍生?可是以她的年纪,哪里能分善恶,哪里懂得恩仇,她只是觉得这九个字好重,好重,气势恢宏,却离自己很远很远……让人昏昏欲睡。
她梦见自己学会了御剑飞行,在空中恣意翱翔,寻着悠扬的笛声,穿过了那片熟悉的竹林。她隐约瞧见模糊而飘洒的白影,便顺着笛声寻了过去,寻了好久……
“调皮蛋,醒醒,快醒醒!”
孟婆婆揺着熟睡的伊洛,“再不醒,云河要走啦!”
“走啦?”伊洛猛的从床上坐起来。
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怎么这就走啦?伊洛定了定神,想起昨晚的事,赶紧掀开被子,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孟婆婆也赶紧跟出来。
果然,云河与白良已经背起了行囊,二人准备出发了。
白良见孟婆婆和小家伙来送行,躬身行礼道:“本次紫云之行,孟婆婆与洛姑娘盛情款待,老夫真是感激不尽。他日二位到灵国做客,定当十倍相迎!”
孟婆婆笑道:“良相多礼了,山里粗茶淡饭,您别介意才是。”
伊洛却狠狠瞪了白良一眼,却也顾不上骂,满心想着云河。
“师兄……”她扑过去,抱住云河的腿,哭道:“师兄,不要走……”
云河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昨晚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师兄去斩妖除魔,洛儿当高兴才是。还有,师兄不在的时候,洛儿要听孟婆婆的话,还要好好练功,遇到毒蛇猛兽,要懂得保护自己。”
伊洛撅嘴道:“师兄都不在,谁来教我练功!”
云河笑道:“师兄把平日里师父教的武功都笔录下来了,放在你枕头底下……自会有人教你的。”
伊洛并不想听这些,眼泪汪汪道:“师兄,洛儿舍不得你,你要怎样才肯留下来?”
云河知道这小家伙难缠,只好笑道:“你若认真练功,打败我,我便留下来。”
“一辈子不再出去?”
“一辈子不再出去。”
这一说,伊洛倒不哭了,放开云河,举起右手,掌心向着云河,道:“一言为定。”
云河见她不再缠了,终于放下心来,于是右手握拳,在她掌心一击,道:“一言为定!”
伊洛的手掌再化为拳头,与云河的拳头轻轻一碰。
如此,便是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