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木老道说到这里,痛苦的摇了摇头,慢慢的紧闭了双眼,仿佛对曾经的往事不堪回首。这时候戴无尘站起身来,躬身上去抚摸了几下那老道的后背,又将茶杯捧到他面前,说道:“道爷是得道真人,那过去的往事,过去就让他过去了,何必记挂于怀。”
那老道将右手抬起来示意无尘道长坐下,然后说道:“话是如此,但我这一生,算是叫那贼子给害了。我因是个孤儿,见他被人遗弃后同病相怜,甚是关爱于他,当他是骨肉亲兄弟一般,从未打骂他半点,万没想到他竟然也偷偷的给我下了凶残的黑咒和蛊毒,而我还浑然不知。”
“以怨报德,真是没人性的东西!”樊厨子愤愤的说道。
木老道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唉,后来细想,我那师父定然也是被他给害了的,加之我两位师叔,你们想想,三条性命折在那畜生手里啊,你们叫我怎的不恨!这么多年来,我四处打探他,终究是毫无头绪,我只要一想到他,想到那个弑师的孽障,就满腔的怨恨和剜心的痛!这是我一生都迈不过去的坎,想到他的种种恶业,我便失掉了出家人的忘怀之说,执着不堪、难以解脱……”
“这也不怪道爷执念,如此该挨千刀万刮的孽障,穷凶极恶,谁能原谅他呢?放在谁身上都不能原谅!真是畜生行径。”一听到这里,相木匠气愤的说道。
无尘道长哼了一声,接过话来说道:“畜生?羊有跪乳之情,鸦有反哺之义,畜生也不会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呢!”
我们听了,都觉得那严平阳实在是万般可恶,简直不是个人东西。这时候木老道继续说道:“后来至顺真人为我拔出了黑咒和蛊毒,治好了我的病症,于是我拜至顺真人为师,师父重新赐法名‘信义’,得以改头换面。”
那老道说到这里,抬手指着孙得元的发髻对我们说道:“我告诉你们,虽说先师至顺真人治好了我的疾痛,但我曾经那一头浓密的头发,恰似和得元一般乌黑,如今这脑袋上,你们再看看,却是一根毫毛也没有了!”
“那是自然,道爷年轻之时,定然是潇洒英俊的一匹爷!”无尘道长笑着说道。在这个气氛凝重的场合,也只有他敢和那正在述说着自己苦难往事的木老道开着玩笑了。我们听了,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得微微的咧了一下嘴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古人的话,总是有道理的。经历了这些苦难,道爷才能成就为一代高真及玄门大德!”这时候相木匠站起身来,对着那老道作了一揖说道。
那老道苦笑了一下,对着相木匠说道:“什么高真大德,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三叔微笑着说道:“道爷谦虚了,您老贵为天师道西南地区硕果仅存的宿老,不是名真高道、高功大德是什么?”
大家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三叔的看法,这时候那樊厨子皱着眉头说道:“真没想到,那严平阳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副恢恢然君子模样,竟然是这等欺师灭祖之徒,丧心病狂之人!”
“是啊,只是不知他为何要救我们,又存了什么阴谋,以他那样的凶残秉性,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存此好心!”赖端公跟着说道。
这时候那木老道,也皱着眉头满脸疑惑的说道:“这点也正是我此时疑惑不解的地方,那严平阳,相貌平平,从小就举止粗鄙,你们竟然说他温文尔雅,有古君子之风,还懂音律吹弄笛子,这就奇怪了。”
“是呀道爷,他和我们说话的时候,和声细语,举止得体,不想是个粗鄙不堪、蛇蝎心肠的人。”无尘道长跟着说道。
这时候那庞得纯缓缓念道:“周公畏惧流言日,王莽恭谦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身真伪有谁知?”
大家听了,都点了点头,默不出声。我知道他念叨的这首诗,是白居易的《放言五首》中第三首诗的下四句,讲的是伪君子在你没有察觉之前,往往爱装出一副大好人的模样,而有些真君子,没有到“时危见臣节”的时候,也往往同样看不出来。
这时候那木道爷突然摇了摇头,沉着嗓子说道:“不对,不对,这事没那么简单,你们想想,严平阳比我小不了几岁,他要是活着,也是耄耋高龄了,哪里是你们所说的一个四十来岁中年道士的模样。”
“是啊道爷,你说是你的师弟,撇开其他按辈分来说我们都该喊着师叔了,但他看上去真的很年轻,那模样比赖光忠和樊小利还年轻呢!”无尘道长一边说着一边往赖光忠和樊小利那边努了努嘴。
这时候三叔也说道:“道爷,我们见他的时候确实是一副中年模样,我想那严平阳是不是羽化飞升了?不是说得道飞升之日,便是容貌常驻之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