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之后,清凌换了身衣裳,菱花端来了热腾腾的姜茶,道:“少爷赶紧趁热喝,驱驱寒。”
清凌一饮而尽,看着菱花姣好的容颜,忽然想起那年在翩鸿小院赏雪的情景来。
温酒而言,举杯对饮。红梅掩映,美人如柳。
清凌忽道:“你去三小姐那里取两坛好酒来——”
菱花再次回来的时候,只见清凌奋笔疾书。她跟随翩鸿多年,见过清凌的次数也不少,却从未见过清凌舞文弄墨的样子。丰神俊朗的青年脸面,带着无忧无愁的从容,一手好字龙飞凤舞。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墨迹未干,他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翩鸿浅浅笑道:“我就爱他那‘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一句。”
梅花最为高洁,正如当时的翩鸿。然而群芳相妒,零落成泥的结局让彼时的清凌无限感慨,谁知那翩若惊鸿的女子终究年岁非永。
红梅嫩蕊细细芳香,伞里伞外终是离殇。
晚来天雨雪,再也无人共饮一杯。
清凌拔下塞子,将那美酒往口中倒去。
菱花呆呆地看着那纸上内容,木愣愣道:“少爷这是想姑娘了。”
清凌饮尽一坛酒,才道:“如此良日,翩鸿若在,还能说上几句。可惜,可惜。”
说罢,他又去拔另外一坛酒的塞子。
菱花道:“姑娘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何可惜。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一生可悲可怜,就连去的时候都是满心欢喜的。”
想起翩鸿临终之际,拢起火盆将过往一切焚尽的模样,菱花心中一紧,素来温顺谨慎的她悄声问道:“少爷不想知道我家姑娘到底是谁吗?”
清凌面上淡淡的,并无多少悲戚,平静道:“她说她叫游宜初。”
“游家呢,少爷不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游家吗?”菱花的情绪剧烈地波动着。虽然翩鸿不想将清凌拉入游家的恩怨之中,但是菱花却忍不住要为翩鸿出头。
此时,一道稚嫩的童声却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舅舅,你怎么一个人偷偷溜走了啊?”霁儿活蹦乱跳地过了来,“咦,舅舅这里有好酒。”
清凌赶忙让菱花将酒拿走,继而拉住了霁儿的小手,来了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
“舅舅见一堆人都陪着霁儿,所以就回来了。这酒啊,霁儿可不能喝。等你再大点,再给你喝。”
霁儿仰面道:“舅舅和娘一样,都只许自己喝。我去找爹爹要——”
清凌焉能不知杨骁的酒性,忙道:“舅舅这里还有好多好吃的,霁儿想不想吃?”
霁儿一听到吃的,眼睛都直了:“想想想。”
清凌这才命人将点心果子都拿出来,哄着霁儿玩了好一阵子。他二人从未相处得如此融洽,清凌忽然觉得人生竟然这般容易满足。
且说清漪等人雪也踏了,梅也赏了,便返回玉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