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珩等人见清漪到了白山,也飞身从白练上穿行而过。
梨花林尚无半分抽芽之态,但是梨花盛开莹白如雪的景象却深扎于清漪心中。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气度无双却绞尽三千烦恼丝的陌白常于此处看书习字,品茶研药。那时落花缤纷,满地皆是,陌白却从不许旁人来扫。
现如今,满眼不过是寂寞春来人不在,梨花未开今非昨罢了。
梨花林尽头处是陌白亲手题写的牌匾——镜花冢。
清漪想起方才陌染所说“前尘往事恨悠悠,镜花水月皆虚空”一句,再想起前朝今日这诸多变故,的确是如镜花一梦,一梦虚空。
“漪儿。”轩辕珩看见站在牌匾之前默不作声,面上带着担忧。
“阿珩,你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呢?”她似乎陷入了魔怔,非要寻找一个答案,“人会死,灯会灭……”
轩辕珩的手抵在清漪唇上:“漪儿,不要说这丧气话。花开花落皆是常事,人死灯灭也是万古不变之常理。愚公能移山,沧海水会竭。仔细看来,这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尽时,绝无永恒的存在。就连人常说的,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也是假的。所有的爱恨都会随着时光湮灭,再也不剩什么。”
他忽然将清漪揽至怀中,道:“于我而言,只有这眼前的人,和怀中的温度才是心中的永恒。人生百年,你我不过是一代过客。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你我早已尽数抛却。唯有快意人生,乘兴而为,才算不辜负这一生。你,还有我。有生之年,都有我。”
清漪反手搂住轩辕珩,手心处的疼痛在提醒着她这一刻的真实。
“阿珩,答应我,永远都不重蹈前人的覆辙。”
“好。”
萃浓与杨骁看到此情此景,心下也不禁怅然。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处,谁也不肯松开半分。
梨花林之后,是一片石林。穿过石林,到了荷花池前。清漪想着当年与灵渊在此处许下此生两两相信的誓言,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丝笑。对于那一段早就被记忆尘封的感情,她是恨过的。爱恨悠悠,经年已过,她与灵渊都找到了值得共度一生的良人。
她偎在轩辕珩怀中,心中无比满足。
是的,只有眼前之人和怀中的温度才是心中的永恒。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她要做的,只是尽力走好这一生罢了。
“忘尘师兄。”清漪忽然看到那池中有人正在污泥里乱翻,不由得叫出了声来。
她与忘尘虽然多年未见,但是却一眼认了出来。
忘尘这才从池中走出来,对着清漪憨憨一笑。
清漪抽出帕子,递给忘尘,道:“师兄先擦一擦手吧。”
忘尘擦了之后,又用双手使劲比划着什么。轩辕珩眉头大蹙,却听得清漪说道:“师兄不必问我,自行决定就是了。”
她虽然说得淡然,但是轩辕珩却看到她红了眼睛。
继续往前走去,轩辕珩好奇地问清漪忘尘到底在表达什么,清漪应道:“师兄说,他想一辈子守着这白山。”
继而,她低低叹道:“这些年来,师兄一直陪伴在师伯左右。我虽然是师伯……的女儿,实则并未尽过半分做儿女的本分。倒是师兄,像儿子一样对师伯尽心尽力。”
轩辕珩见她喉头哽咽,倒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更为用力地揽紧了她的肩头。
四人很快到了白山上的住所。
室内一切如故,和几年前并无分别。每个房间里都挂着董小蘋的画像,还有大量的书稿。
推开陌白所居的房间,只见那地上被宣纸尽数铺满,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清漪俯身捡起一张,那上头写的是晏几道的《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清漪不禁想起在祥和宫中初见轩辕良和的情景来,他当时把自己当做了小蘋,口中所诵的正是这首词。
这首带有“小蘋”二字的词,终究成了那些人唯有的寄托。
清漪将其放下,又拿起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