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我伤害的人,那些惨死的人,神父与修女、信徒,我理应为我的残忍行径付出代价。这场悲剧里没有谁是胜利者,被谵妄摆弄的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而绞刑架前的喧嚣居民也因痛苦想要复仇,所以我理解他们。唯一的遗憾是我仍未恢复记忆,不知道自己的过往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
形态可厌的领袖举起霉菌之书,我猜他们对我的身畔已接近尾声,准备开始绞刑。因为这位领袖在向我走来,想要亲手处刑我这可怕的魔鬼。霉菌之书昏暗的光辉在怪异地闪烁,流淌在血管里的疯狂血脉再次跳动,使我产生回忆的幻象。
只是这回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没有我熟知的暴风雨、海浪、船只、水手,我站在沉稳厚重的大地上,身后是平静的海港。年轻妇人牵着孩子,她们穿着布料廉价的裙子,但裁剪得很是讲究。一阵狂风吹来,裙子与柔顺长发像是鸽子飞舞。我摁住了宽檐礼帽,蹲下来用脸颊蹭了蹭小女孩:“我不在家记得要听妈妈的话。”然后站起来看着妇人:“别深夜在油灯边织布了。”
“你应该嘱咐你自己。”温柔的妇人无奈而担忧,“你必须要去吗?广播里说飓风正在航线那边肆虐……”我亲吻她的脸颊,“这批货必须得送过去。别担心,我们会绕开飓风的。”
“你可以请假或拒绝,船员们不会说你什么……”我制止妻子的关心,羊装严肃地沉着嗓子:“我是大副,哪怕船上缺了船长也不能缺了我。”
最终妻子执拗不过我,不舍地为我掖好衬衫,在我脸颊边回吻,目送我迈上木桥。我催促着港口搬运货物的船员加快速度,登上我的船来到甲板上,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还站在港口。
“平安归来,亲爱的!”
“我会和妈妈做你最爱吃的南瓜派。”
海风吹来微弱呼喊,我摘下帽子夹在腋下,向我的妻子和孩子挥手告别。
我从回忆里醒来,辽阔海面变成压抑洞窟,忙碌的码头工人与水手变成阴冷的菌丝轮廓,身旁桅杆变成走近的怪影。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下恐怖杀戮,他们不可能还让我活着。在此之前,我当然做好了接受惩罚的代价,但现在,恢复更多记忆的我却不想这么做……
我要活着……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