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争吵声,柳府一下子便静了下来。此时已然入夜,柳府的大部分下人都各自休息去了。除了守夜的下人和躲在暗处保护柳府安全的府卫,便只有墨空上的星子悄悄看着陌云臣抱着柳枝兰回院。
“打击太大了,一句话不言?”陌云臣稳稳抱着柳枝兰,二人通身黑衣融在夜色中,柳府长廊上挂着的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映在二人脸上,却也未让他们的神色柔和半分。陌云臣不看柳枝兰,他目视前方灯光尽头的黑暗,心里泛着些许寒意。
柳枝兰一只手置在自己身上,一只手随意耷拉在身侧,随着陌云臣的走动不时微晃。她小脸侧贴着陌云臣的胸膛,听着耳边沉闷的心跳声,那双柳叶眼只紧紧闭着。打击太大?不,她上辈子受到的打击要比这个难熬百倍千倍,今天这点小辱算得了什么。
“我只是不想说话。”
“……”陌云臣不言。二人出了长廊,又走了一小段方进了竹歇阁。路上,晚风吹得竹叶飒飒,一阵又一阵寒意冲他们袭来。路上无光,仅凭星子微弱的光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陌云臣。”
“嗯?”陌云臣应着。
“你,再过几天,应当就会派人来杀了我吧?”
话音未落,陌云臣脚步猛顿。冷风轻扬起他的袖摆和扎着的长发,他低头去看柳枝兰,可根本看不清怀中人的面容。“好端端的,本王杀你作甚?”
“因为王爷觉得今日若不是你帮我,我根本不可能破了这局。你觉得我柳枝兰只有装可怜博同情的本事,于你并无多大价值。但若我几天后死了,不论我死因究竟如何,柳家在皇都内的名声便彻底败了。明玥岚会被推出去顶罪;柳晗雪会被怀疑也在我的死上动了手笔,以至于日后找不到好夫家为我爹增添势力,毕竟没人想要杀人犯的女儿进自己家门;而我爹柳正乾也有可能触怒龙颜,毕竟皇帝一月前就警示柳家好好待我。我死了,柳家的行为等同于抗旨,柳家树大根深,虽不至于贬黜流放,但也为皇帝寻了个借口剪其羽翼,削其势力。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我死了,比我活着更有价值。陌云臣,翊忺王,小女说的可对?”
柳枝兰仰头看着陌云臣和他对视,那样冰冷的视线中了无杀意,但柳枝兰知道陌云臣现在心中杀意渐浓。要知道,前世她和陌云臣可是天大的对头,彼此是怎样的人各自都一清二楚。如今她重生,他虽看不透她,但他想什么,他动什么歪心思,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陌云臣那往日里一直带着笑的面容现在冰霜一片,他看了柳枝兰许久才开口,只是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慵懒:“你既能猜到本王心思,那刚才在大厅里怎么不再用一个好法子让本王不要生出杀你的念头呢?”
闻言,柳枝兰樱唇上弯,她那一直耷拉在身侧的手搭在了陌云臣的肩上,放在身上的手则绕过陌云臣后颈与另一只手交汇。她借力支起上半身,小脸贴近他耳侧低声道:“因为我能猜透王爷的心思,而王爷猜不透我的呀。王爷和我都知道,谁能猜透对方的心思,谁才是那个掌局人。既然有王爷相助,那我何必费那么多力气?”
耳边热气徐徐扑在脸上,陌云臣面色再冰冷也忍不住脸红,还从未有姑娘离他这么近说话。他定下神,“你这么自信,从未有人如此自负敢说猜透本王的心思。”
“柳晗雪娇生惯养,却一直因庶女身份而自卑。你以为祯茶琈琴为何会被毒打?早在昨日我就已吩咐她们今日找柳晗雪时要放肆羞辱她,只是我没想到今日会在你的马车上昏睡过去,派她们去寻人的人成了你,不过这并没什么影响。明玥岚不似柳晗雪,她心思深些,所以要激怒她只能我亲自来。而我爹,他每日何时回府,每日何时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所以让他看到我被欺侮并不难。今日我们去的藏瑰楼,我虽从未去过,但凭那珠宝铺子里的东西足以知道王爷今天替我挑的东西价值几何。更何况你巴不得让我爹难堪,自然会狠狠让他大出血。白白丢了这许多银两,他不怒火中烧才怪。”柳枝兰一下子说了许多,喘了口气又接着道:“我爹平日看似沉稳,实则性子暴烈,气性上来难免动手。这时,火烧旺了,便需靠王爷来将火引到柳晗雪和明玥岚身上了。”
“哼,若本王袖手旁观呢?”陌云臣冷笑。
“不,你不会。”柳枝兰头枕在陌云臣肩上,手指轻轻滑过陌云臣的面庞,眸中印满了笃定,“嫡女欺辱庶女的事皇都里还少吗,旁人见了只会觉得我性子娇蛮了些。但庶女欺辱嫡女却是坏了皇都规矩,若想坏柳家名声,自然是后者最有利了。而且王爷不是一直想离间我们父女关系吗,你一直偏帮着我,只会让我爹对我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