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任凭夺得肉身的女裔洋洋得意,一旁的姮娥终是冷眼。“你得意了?”
“难道不应该嘛。我现在可是帝子——天帝避世,天后形同幽禁。如今的我,才是这世间至高无上的主!不论是谁,都要对我惟命是从。”
“可你知道的,要想战败天帝,你还远远不够。他的避世居所,邪灵不可能闯入。”
“你放心吧。夺得这副肉身,只是我计划中的一步。我还有后着——你放心,有一天,我会将你释放出去的。”
只是,姮娥却只清浅一笑,回首转身:“能不能出去,我并不在意。羿,无论时间如何变迁,他都不会负我。”
“你就不想去见他?”
“那是我的事。”
“我是好心的。”
“得了吧。就算你是好心,也要我受得起吧——我早已习惯这幽静的生活。你记住,今日我助你,不是想要离开。”
如此,女裔终是冷哼一声,道:“罢了。你不想出去就不出去吧。你放心好了,就算有朝一日,我再度受到劫难,也绝不会拖累你半分。”
可姮娥没有作答。她知道,无论她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帝女女裔,她终究不是一个善类。与其放任她继续留在这月宫滋养恶意,倒不如放她出去——外边天地广阔,可并不代表“自由”更多。何况,她要与虎谋皮,天帝都不必出手,就已然落于下风了——只可惜,这般的道理,月神她终是无法领悟的。
风轻轻然,月神纵着踰轮的身子翩然一笑,踏步而去:“姮娥,山高水长,就此别过。从今而后,你我再无瓜葛。”
姮娥依旧没有答复。她只出神地望着身前那月桂树上又新发出来的一枚银色芽根。
“羿君,对不起。虽然很想,我却终究不能够去见你。天象已乱,众生皆已入局,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也便只有拨乱反正,赎清那些罪孽。”一句心语悠然,这方仙子终是久久都无法自已此等悲怆的神情。
【天之破晓·乱世之劫】
夜,翛然逝去。天,也终渐近破晓时分。
然,就在这沉静的后半夜里,天上的月只悄然地淡去身影,天际苍穹,终是轻悄悄布满了一层厚厚的尽显灰霾的滚滚乌云。只过了片刻,便倾洒下无尽寒意甚重的秋凉夜雨。
——这一冗长的夜,终于在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夜雨之中挥手作别了。
只是,这天地之间,终有着无尽不曾倦怠沉睡的人们静然地看见也感受到了这一场秋雨里的异样:无尽细碎的雨滴之中夹藏着无尽生机勃勃如芝麻般细小的金色种子。它们随水而动,带着异样的金色光华,一直地流淌着,沿着小溪、湖泊、河流,向着大海的深处缓缓游去,带着无尽的梦幻色彩,将这人间世界遍染金色。
——谁都看到了,却终是谁也不曾知道,这金色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无论怎样,天地之间,终有那么一些人或面相焦急或神色缓和地赶着路:无论是随着海浪随波逐流缓缓漂向东胜神洲傲来国界的悼灵和昊空,也无论是安详着情绪静默地守在花果山近海处的霓裳玉女;无论是结伴同行共同前往碧婕仙岛苦情恨海绝尘宫的迷殇、月曜众人,亦无论是默然于那幽冥极北雪山缓步而前行的青龙幽烬二人;无论是那茫茫蒙山之中或自主或被动而置身于此地的霖儿及那弥月九章曲一干人,也无论是那幽冥之境翠云宫中幽然无声昏睡的相思公主,还是那神之四灵,月神女裔,帝子踰轮,蛟龙晓寒,等等等等。
——毋容置疑地,这世间的一切,终又强势而无人可阻地跨入了新一轮的沧海变幻世纪轮回之中。
所有人,都挣脱不掉地被卷入这一场惊世洪流之中。
然而,他们却谁都不曾察觉,那个将他们彼此紧紧缠绕相作困顿的人的名字,只有一个——
青鸟。
是的。只有他。
这世间之上,也独有他才能拥有这样的力量和天赐的荣华。
——如果,青鸟啊,如果,你是上天馈赠给这个世界的礼物,那么,你是要将这世界予以毁灭,还是救赎?
谁能知道呢?他都还不曾苏醒。
而谁,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注定地向前行走而不予抗争、不去阻止呢?
这一夜,待得那东方的天空渐渐地染上朝阳的光辉之时,这场夜凉之秋雨便只如来时一般静默地消散退却去了。然而,却谁都没有看见那命运之轮已然转回了最初的原点。而一切,都自将从这一夜起开始缓缓地向前滚动,直到曾经悲壮的一切都重新来过。
金色,只顾自飘零。
枯叶,也只颓然粉碎。
这夜,终是悲凉地渐近破晓之天。
而这世界,终是不可阻挡地将要沉沦在无穷尽的灰暗与诅咒之中。乱世,灾劫,方才刚刚拉开帷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