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东海的天空却格外地安宁,所有的人亦都只回到了各自的家中,尽皆盛装,只待着天空彻底地阴沉,等待着青空的月缓缓出现——
然后,众望所归,他们,那一国的人民,终是迎来了这个最重要的时刻:八月十九,戌时三刻,月出——
月,缓缓高悬于空。而那诸多盛装的人们也都只一一出门,往着这南边的海滩上涌了过来。一时之间,却是万人空巷,人海如潮。然而,令人惊讶的却是,这本该热闹非凡的人群之中却似乎只有那些人们踏着脚步的声音,竟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句会破坏这其中玄秘气氛的话来。
——这,便是虔诚的人们,在这个重要的时刻,他们也绝不会亵渎神的意志。
“姐姐,姐姐——你快来看呀,好多人啰!”竭力压低了声音,窗口的焉月却只颜色惊喜地冲着房里桌边安然坐着神色轻缓的霖儿师姐叫唤几声,自己却是恨不得马上便跳入那人堆里去。
可是,她的霖儿姐姐的反应却似乎很是冷淡,只有轻然一句令人扫兴:“人多就人多。你可别跑进去了——把你弄丢了,那可就麻烦大了。”她并不知道,那相思交托于她,其实是用来保护她自己,而并非是叫她去相作看护的。
“怎么可能会丢嘛!”焉月不禁有些不满地撅起了嘴,一边却是执拗地跨出门口,“我不下楼!就在这廊道里看着,这总行了吧!哼——”
听出了相思的不满,霖儿也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好由着她去了。
然而,那出了门站在廊道里的焉月却只不禁更是兴致盎然起来:这是一场极其浩大的盛会——
当月
方才只缓缓露出头角之时,那南边海滩上五丈高的火塔便立即被点燃了起来,熊熊烈焰尽情地燃烧着,释放出无限的热量和光芒,直叫那篝火之前一方高悬于空的舞台上径直涌现出来一群热情且年轻的男鼓手们,尽情地拍打起悬挂在他们腰间的鼓皮,一边却只听着那旷大的海面上竟是幽然响起来一个清丽而悠远的女声,缓缓歌唱,就仿佛是从月里传出来的一般,令人不禁只如痴如醉,有如幻梦——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是祭月节!”闻着歌声,焉月惊喜地蹦了那么两下,心切地把住了那廊道里的扶栏,一边却是幽然自语起来:“没错,是祭月节!就是祭月节!祭月节,也叫做蚀阴节,是每三年才会举办一次的大型盛会。”转瞬,她的脸上便染满了笑容,竟似与这情境久别重逢了一般——她并不曾发觉,这个她从不曾来过的地方,竟会叫她心下有那如此许多的言辞如妙法金莲般频频涌现,不可遏制!
“那么,主持盛会的国主陛下,又会在哪里出现呢?”她开始四处顾盼,心切地想要寻找到傲来国主的身影,一边却是焦急地冲着虚空喊了起来:“快来看呀!等一下,国主就要出来主持盛会了!等一会,国主就会挑选出一个幸运的人来帮助他实现愿望了——姐姐,你快来看呀!说不定,国主真的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呢!”
然而,那满面欣喜环顾四周的少女却并不曾听见那房中极幽怨而低沉失落的声音:“愿望?我的愿望,就是叫那青鸟来带我离开——可是,这样渺茫的希望,会有实现的可能吗?”
末了,那神伤的女子也只轻轻摇头,叹息一声,随即便只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强作欢颜:“也罢,既然是来寻找他的,那便去外面看看吧——尽管几率很小,但说不定真的可以见到他呢——青鸟,你真的,不是你吗?”终是的,她又想到了隔壁房间里的人:悼灵。
◇
“今天又是祭月节了吗?呵呵,我醒来的可真是时候!”天葬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要出去看看吗?”悼灵却是悠然地出着主意。“是让我扶你,还是坐个什么东西出去?”
“随便了。你变个什么东西,让我出去好了。越快越好,我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再多等下去了!”祭月节,那是每三年才会筹办一次的盛会。不说这盛会难得一见,就单单只说这盛会上的歌舞表演,那可就真是天下一绝!
——有谁,可以如这里百姓一般自在地传诵着远古之时不为人知的歌谣呢?
“好吧。”终于,悼灵只轻然抬手变出来一辆轮车,一边却是轻缓地将那心切的天葬悠然扶了上去,一边却是听着天葬只情不自禁地幽幽念起,像是回到了师门五庄观里一般的激动——
“祭月节,也叫蚀阴节。据说是从一百万年以前传承下来的节日呢!”随着悼灵的轻缓推动,天葬眼里所能看见的景致终也只愈发清晰而多样起来,而心情竟也只如漫天长虹一般渐渐明媚。“但是今天,这样的盛况还真是空前绝后呢!居然还摆出了那么高的火塔!往年里,能有三丈高就已经很不错了!”
听及此处,悼灵却只微然一笑,轻缓道:“这里有的是能工巧匠——要造这般的火塔,又有何难!”他常年都会来此过八月中秋,多看了几次这般的盛会,自然不会如天葬那般久远不曾再见的有所意外,惊愕。
“听说,是这里前几年来的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好手,铸剑师么?”天葬却似有所耳闻。“可惜,对于傲来这样民风淳朴,没有多少争斗的地方,所铸之剑,也都只能用来打打猎,切切菜而已——”
“所谓的‘大材小用’,不就是如此吗?这里安宁祥和,避世隐居于此,当真是件不可多得的人间美事呢!”悼灵一边轻然承应,一边却只扶稳了轮车,有所厉声,“当心,坐稳了,小心门槛。”
“你推着我,叫我当心什么?”天葬却只欣笑着,不以为意,一边却是被那高台上乍现的人影给震惊到了,心急而起:“快看,那是皇帝吧!”
“快看啊!是国主,是国主出来了,国主出来了!”正待天葬只在轮车上顾自惊叹而不得动弹之际,他二人左侧却终是响起来一个更为急切的女声,清甜如莺。“姐姐,姐姐,你快出来看呀!再不看,可就晚了呀!”
似曾相识,这样的声音。悼灵但只微微偏头看了看那个正在廊道上欣喜笑言的少女相思——然而,他却并不认识她的。而随即,却只见得一抹熟悉的海蓝色悠然而动,步出房门,清澈得有如碧水海波,直叫着悼灵身前却是飘起一个悠远而惊诧的声音——
“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