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
仅此刹那,便只彻底席卷湮灭了整片苍茫大地!无处可躲!亦无论那被滞留在人群里的海蓝女姬愿不愿意相信,在她的身前,那遥远的地方,那高耸的宫墙之上,却终是悬挂起了那一道素色清明神色灰暗的女子!虽然不必如两位大祭那般地污浊和狼狈,但却终究也只变成了一具让人无力回天的尸体。
那是姐姐吗?可她又如何能够置信!为什么,为什么姐姐竟会变成这样?难道,她竟当真是在自寻死路的吗?可是,又怎么会?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寻死不可?
但是,当她只稍稍一回想及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她就开始确信那个只在梦中乍现于她身前的人影,应该就是姐姐了!可是,在梦里,姐姐她到底又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呢?她到底,是要对自己嘱托什么的呢?
——可惜,她却终是不曾听见的。只言片语,丝毫都不曾纳于其耳中,落在其心间。
“姐姐!不,不要!”她但只振臂一呼,疯狂地推搡着身前阻挡着自己前行的人们,奋不顾身地朝着前方僻开一条狭窄的路径,却也仍旧是竭尽所能地去靠近那个被悬挂高墙已然不可回归的人!“姐姐,姐姐……”
泪海决堤,晶莹散落一路,却终是黯然无光,分散碎屑。然而即便如此,可每当她但只往前奋力迈近一步时,她就愈发清晰地看清那道身影身上的衣衫和妆容——
眉目惨淡,双眼紧闭,却又较之于身侧的那二位大祭脸上的狰狞和愤怒之色却是要轻缓许多,以至于谁都看不清她临死之前究竟是怀带着怎样的心绪离开人世的。
她不会愤怒吗?她当真是安心而坦然赴死的吗?可是怎么会?好端端地,姐姐为什么要如此这般地作践自己,非要寻死不可!而她死了,她的魂魄,是否已经回到师傅身边去了呢?
霖儿不知道。她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都琢磨不透。好不容易抵达宫墙,却终是没有办法,只能独自卑微地跪坐在那宫墙脚下,双眼凝泪,昂首而眼睁睁地看着那被吊悬于空的人竟是那般的白皙而神色轻缓……
——谁能告诉自己,姐姐在自己的梦里究竟说了些什么?谁能告诉自己,姐姐赴死之前是怎样的心绪?谁又能否告诉自己,姐姐她离开人世之后又会怎么样,她当真还能遗落黄泉,重新复苏吗?姐姐,姐姐……
她,即便是奔赴至此,却也终是什么也做不了,改变不了的!为什么,自己竟是不学无术的呢?为什么,青鸟会不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明昭又喝成了那样?为什么,为什么……
◇
幻暝宫,棠梨居所。
如前几日里一般,已经更名作“棠梨”的碧水儿终是只神色悠然地靠在自己居所前的梳妆台前对窗轻叹,安静地遥看着身前那不远处的一道荷塘。荷塘里晃动起数朵颜色各异的莲花,也只悠然地飘送过来几缕悠然而惬意的幽香,直叫人只心绪轻缓,分外神明。
“看来,这魔界里面,也还是有着如此这般圣洁的东西的呢!是谁说魔都是坏的呢?”
“圣洁?”门边,却也终是只如常地过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魔之人道,青龙。他却是只冷声一笑,似有嘲弄。“如果你知道那些莲花长在什么地方,你就断然不会再说它们是圣洁的了!”
棠梨却是悠悠然一怔,迟疑道:“莲花不就是长在荷塘里的吗?不是这样,那它们还能长在哪里。”微微一颤,旋即她便只悠然起身,转身便只朝着那荷塘便信步过去。“我倒要看看这莲花究竟是长在什么……”
声音,但只戛然而止。而那道青碧如常的女姬终只面容惊悸地往后一退,继而便只恨恨般地掉头喝骂:“你玩我是吧!可恶!”棠梨却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似相识了许久一般地甚显亲昵。“明知道那池塘里住着些什么鬼东西,你直说不就好了吗?何苦还这般地算计于我!”
“我哪有算计你?”青龙却是只一脸无辜。“我本来就说过了那池莲花是长在不圣洁的东西上面的。是你自己非要赢我不可的呀!怪得了谁。”
那道莲花池中,终是沉溺着数具森然的白骨。而在它们的身上,便只有那么几株静然开着的莲花淡然飘香,却是极力地向着世间倾吐着那些白骨的气息,令人但只稍稍一眼,便心生厌恶。这,便是以那枯骨为根竭力繁殖而成的“骨莲”。
——然而,也就是这样,就连青龙他自己都只以这一种自己也不曾想到的方式彻彻底底地和身前那个面上颇有怨憎的碧衣女姬水乳_交融在了一起,再也不可分割,只是那般地互相信任,或利用,直到彼此生命的尽头。
“讨厌!”棠梨也只一声嗔怪,面带着些许厌憎神色,却终是身姿摇曳着轻缓地再度只进了屋去——
如今的她,没什么大事情,又怎么会当真冲着身边的人大发雷霆呢?然而……
只是一个突然,脚下却是莫名其妙地一个趔趄,而她的心间,也竟只于那短瞬间便绷起了一根心弦,竟是只强势地拉拽着她的身体怆然跌倒,直叫那身后的男子也只不禁慌忙上前搀扶,安置于一方木椅之间:“怎么了?”青龙稍显关切地问。
棠梨却是只一声咬牙切齿,疼痛难忍,转眼便只泪噙满腔:“怎么会,怎么可以这样……”
是的,她感觉到了,她清晰地感觉到了!缱绻,她的二师妹!可是,她怎么会,她又怎么会!自己,从来都不曾想过要终结她的性命啊!那么,是谁,究竟是谁杀死了她!还有霖儿。现在的她,竟是那样的悲切无助,无人可依!悼灵,青鸟,好端端地,你要管那些海啸做什么!如今,可是霖儿最需要最需要你的时候啊!
“不!我要离开,我要出去!我要去帮她,我要去帮她!”
“你疯了!”转瞬,青龙的脸色也便只严峻起来,竟是恨恨地将那个女子按在木椅之上,分毫都不肯让那女子有所悸动,显然是已经气到了极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离开这里?你说得轻巧!你如今想着要离开这里,那你当初答应我进到这里来做什么!离开这里,就等于是功亏一篑,就等于是你功败垂成!你不是答应过要帮助我成就我的吗?你现在离开,那你就等于是提前宣告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了这里,我们就能够成功了吗?”
“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棠梨却是暗暗垂泪,悲痛欲绝,而亦只苦苦挣扎。“我当然知道孰轻孰重。但是,但是你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霖儿她无人可依,哀声啼哭吗?我不可以,我绝对不可以!她不只是我的妹妹,她不只是青鸟的恋人!她更是你所需要去面对的人,是你可以彻底离开这里的钥匙啊!你不想帮她,可是我要!所以,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
“你走了,你就会被他知道你已经离开这里了。到时候,你认为,你会怎么样,我又会怎么样?你有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这些事情?”青龙却是厉声而动,堵住了门口,气得脸都只发白起来。“孰轻孰重,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