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千仞,岁月如梭。这一座冷清的高台之上,一方冰凉的琉璃镜中只轻缓地流淌着某个人呼吸低沉脸色苍白暗淡的画面。然而,那坐在这高台中央眼见着这镜中幻象缓缓变动的一方华服妇人却终是泪眼婆娑,极尽忧伤地看着镜里痛苦难当的人,却是忍不住一阵唏嘘,心顿难安。“常羲,常羲……”显然,这个名字,就是那镜中人的名讳了。
“又在替她伤神了吗?”怀抱之中,一只肥硕的白猫正在她的华服之间暗然低声——它的毛发是那样的干净而冗长,胡须也都抖擞地挺立虚空,只在这方女子的身间静卧着言语道。
“没有。替她又有什么好伤神的事情呢?”虽然口中是这般倔强地矢口否认着,然而那妇人面上之神色却终是显露出了无尽的倦意和忧伤。此刻,她的眼里也仿佛仅只容得下那镜中所呈现出来的某个神态凄凉而无助的人。——而那人,又会是谁呢?
“还糊弄我呢!”白猫却是只一针见血,隐隐似有怒意直叱道:“浮华。你我相伴执手这么多年了,你的那点心事,我会看不明白么?别骗我了。你要知道,既然一直以来你都无法阻止那一切悲剧的发生,那你又何必非要让自己卷入其中,惹得一身腥秽呢?浮华,你从来都不属于三界,不是吗?身为救世神明的传人,你根本就不应该将自己卷入到那样黑暗而污浊的世界中去啊!”
“可若是你的鹔鹴也置身其中,那你又会如何呢?”不曾俯首相看,这名谓“浮华”的妇人却终是只继续遥看着身前的那一道冰凉的琉璃镜,转眼便只凄声,哽咽不语。——她,竟是口不择言,提到了一个她绝不该提及的名字。
“鹔鹴……”果然,她那怀里原本还只卧得好好的白猫却被噎了个正着,也只不禁缓缓起身,稍显沉重地悲叹了一声方才继续说道,“我和她,终也只是有缘无分的吧!既然只是有缘无分,那又何必再度去牵挂于心呢!”
“可是,你就不曾想过要回头去见她一面吗?”浮华却只轻声,不知不觉,反倒是掉入了自己本该赶紧撤离的言语陷阱之中。“回想当初,你不是非卿不娶,而她,却又是非君不嫁的么?怎么,别离了将近百万年,你的心底,就再没有她了吗?”
柔声软语,却也终比利剑来得更加锐利。一句轻声,便刺得她那怀里的白猫不敢应声。久久,眼见着白猫不予答复,那妇人却倒是尴尬一笑,苦涩道:“其实,轻飏啊,我知道,在你的心底一直都还是有她的。即便是你们永久不见
,可是我这里还有一方琉璃镜呀!只要你愿意,你自然就可以从这其中看到她如今的模样了啊!”
“何必呢。”白猫却是缓缓低声,隐有叹息,却终是婉转拒绝。“既然如此多年都不曾再见,那就当她彻底地与我诀别了吧!既然只是有缘无分,那又何必苦苦纠缠,伤神又害己呢?倒不如,将她彻彻底底地纳于心底,只算作是‘人生最美不若初见’的一份记忆吧!既然心底已经有了一份回忆,那又何必去贪恋许多呢。”
“你倒是看得开。”妇人却只冷声一笑,不以为然。“可若是你当真完全就放得下,那你前几日听到有关于‘那个人’的消息时,你怎么就心慌悸动了呢?你可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你的女儿而已。我可不相信,你和那个弥月丫头之间还能有那么深厚的‘父女之情’。”
“还不都是你的诡计吗!”白猫只似愤愤一声,也不直接应允。
如此,终还是叫那熟知他禀性的浮华妇人逮到了机会。“轻飏。如果当初不是我执意要卷入红尘,只怕你也不必发生那样的事情吧!都是我,才会给你带来那样的后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