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紫炁终于又只再次爆发地吼了一声,转过身去,却是不禁地阖眼轻叹一声,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意。“我不会答应的。总之,我不会!就算这是我唯一离开这里的办法,我也绝对不会照做的!我,绝对,不会做的!”
“可是,如果你的母亲允许你这么做呢?”
“什么!”紫炁一怔,只惶然地睁开眼来。然只转眼,他便又只徐徐低下声去,不予应允。“不可能的。母亲,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那个黄毛丫头,她是一个从来都不应该出生的孩子——母亲,母亲对她们母女俩恨之入骨,又怎么会答应让我去相助于她?”
父亲,母亲,还有,那个小丫头……只不禁,这紫炁亦或者说幻龙的心中不免却是蒙上了一层酸涩的泪滴:母亲是含恨而终的!虽然说究其原因,并不完全只是因为父亲在外边有了一个女人,甚至一个女儿,但是,就因为父亲被认定为魔,因为父亲被贬谪人间,因为如此母亲才会死不瞑目的呀!母亲,母亲……既然母亲是恨着父亲的身份而死去的,既然母亲是恨着父亲而死去的,那么,就连带着那个贱妇和她的女儿也一并成为自己怨憎的对象吧!
“我不答应,绝不会!就算这是我唯一离开这里的办法,就算我的母亲也复活亲口答应,我也绝对不会去答应你去相助于她的!我恨她,永远恨她,绝不会改变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身为冥王之子,眼见着冥王的女儿一个人在外飘零,承受所有因为父亲的谪落而带来的痛苦折磨才能够勉强救下一些可悲的冥王眷属,而你这个冥王之子,你这个当哥哥的都不会有半点的可怜和同情之心吗?你当真就能够容忍着那些冥王的亲眷们,那些曾经为了你的目的而背叛自己父亲的人的性命无辜牺牲吗?幻龙大公子——”
声刺耳,如利箭,如弹丸,纷纷地穿透他的心房,却只无力地跌入一池心海。
“够了,够了……”低声软语,言带哀伤。明显的,他已经被说动了一些。但是,那样的一道幻龙身影却终仍旧是不肯不愿地只低垂着头颅,既不予大声反抗,也绝不愿应承半句。
——他当然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做过一些什么样的事情,他当然也知道曾经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忤逆和不孝了。但是,即便知道如此那又如何?既然很久以前就已经背叛犯下了大错了,那么如今,如今再来反悔,还有意
义吗?
“没有,绝对没有……”不禁地,他终是微微一声苦笑,头垂得更低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的身边,就在他的头顶,那一道兀自散放着白光的日冕灯里却只不禁缓缓牵动起一些变幻的异象,带着某种遥远的记忆轻缓地注入了他的心海,即便他只俯首,从未曾正眼朝那灯上光里看过一眼,只听她道——
“大公子。如果你自己当真还是那样一个暴戾成性乱杀无辜的日曜星使,亦无论你自己的本领是有多么的高强,可是在这世间之上,又有谁会真心地对你俯首称臣呢?身为冥王的大公子,你却从未曾真正负担起过那些应该为你所背负的责任和义务!你除了怨天尤人,将那一切的苦难丢给你的妹妹相作承受,你除了杀害无辜祸乱天下,你又还做了些什么,你又当真对得起你慈悲心肠的母亲吗?”
“如今,莫说你是个阶下囚,就算你仍旧是被夫人任命执掌着这整个苦情恨海的日曜星使,七曜星使之首,可你又当真好好地治理兴旺过这里吗?你还是没有!你除了杀人以外,你能动动脑子花花时间来好好地处理这里的大小事务吗?你还是没有啊!”
“身为日曜星使,不说你害死了多少个月曜星使,就单单说你每一次出去杀害的无辜生灵,加起来,也足有你所杀害的蝴蝶姬十倍的数目吧!可是,光能杀人又算得上是什么本事呢?如果这天下间每一个人都要靠自己能杀死多少个人来计算本事,那这人世之间早就已经因此而空空荡荡,了无生机了!醒醒吧,日曜星使——去帮助你的妹妹,去成全她,帮助她!只有你们兄妹同心,才能够让这天下苍生幸福地绵延下去啊!就算你不愿意为了所有人,但是也起码为了那些曾经效忠于你的冥王部下吧!”
“可是,那样又有什么必要呢?”幻龙终于微微然抬起了头,眼底却是只不禁噙满了泪痕,只在那依稀朦胧的视界里遥看着身前灯光之中起伏变幻的背景:那是谁?那一道绯衣鲜红的幽影,又是谁?为什么她要跪拜在那个人的身前?为什么她执意地要带着自己的旧部迁徙入那一座蒙面之山城?那个人,那个人……
“青鸟,青鸟……”轻声吟念两遍,他也终于清晰了眼眸,将那一道幽影纳入了眼底。他当然知道,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青鸟!是他,是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是他结束了自己叛逆的恶行,而亦是他,将着自己驱赶离开了那一处圣境之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丫头居然会……
“她这是在做什么?!”眼前的灯光之中只徐徐映亮起了弥月公主当年带着所有人前往蒙山之中避难并拜服于青鸟的一幕。“这就是你要我去帮助的人吗?可是她配吗?她就带着自己的族人,带着那些人们投诚在一个杀死了自己父亲、君主的人前吗?你们,竟然会崇拜她?”
“这只是其中的一幕而已。”赤蜂也只不禁长叹了一声,柔和地解释着说,“弥月,也就是你的妹妹。当年,冥王为青鸟所杀死。是她,是她选择了投靠青鸟,不予报仇——而事实上,她根本就报不了仇!不单说青鸟是凌空大人的儿子,更何况,他能够以一己之力击败那原本至高无上的天帝!这样的本事,谁都不可能报复得了他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要做这些低贱恶心的事情吗?”幻龙不禁愤愤回头,恨极了地瞪向了赤蜂。“你自己看看,看看她那副趋炎附势的丑恶嘴脸!这样的人,就是有这样软弱无能的人统率起了冥王旧部,所以他们才会不战而败,永远寄人篱下,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
“可是,就在那样的万年之后,跟着她一齐进入蒙山的所有人们都只真心地感激于她,感激她救下了他们,让他们再也没有经受过那样可怖的生死存亡!”低声款款,眉目含情。如此,终是叫那幻龙也只不禁有些惊愕地回转过头,亲看向了那画面之中缓缓变动的幻影一幕——
那是一幅感激涕零万人称颂的画卷!所有的人,都只欣慰着笑脸冲着他们身前的那袭紧紧地站在了龙城身旁的绯衣公主殿下。他们感激她带着他们休养生息,幸福安定地生活在了蒙山之境。远离了战争,远离了仇怨,远离了苦恼,远离了生死离别。留下的,仿佛就只有他们面颊上永远不必卸去的美好笑容,和安然的俯身拜谢——
“他们,就那么喜欢……她吗?他们,就再也不曾怨恨她的一意孤行吗?”他不敢相信!那些曾经位居于冥王座前的战将们,居然都会在那样安定的休养生息之中一一地放下他们手里的剑,再也不曾厮杀,再也不曾尔虞我诈,再也不曾卷入生死劫难的惊涛骇浪之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竟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