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歌声如泣如诉,哀怨缠绵。然而,这样的低声却竟是出自于身边的一个男人:祭默。他唱的是什么?她并不分明,只觉着那调子却是分外的冷清,充满了别离的不舍和无奈的情愫——大抵,是焉月的离去当真让他痛不欲生了吧!
“祭默……”远远遥看着那俯身倚坐在翠云宫殿角落处的一根华柱底下兀自悲歌的黧黑身影,置身于殿门口那一道金灿灿的结界边上的姽婳三千也只不禁脸色低沉,双眼含情,分外悲痛。然,即便如此,她却也终是只能够无能为力地感伤着,任由他去了。
焉月的事情,师傅已经知道了。但是得到的答案却同样是无能为力。而唯一能被众人所寄予希望的大师姐,此时此刻,她又在哪里呢?同样是师妹出事,四师姐有事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那么这一次,为什么她没有透过幽寰星盘说话呢?是不是,五师姐依然健在,所以大师姐才……
想到此处,姽婳三千终是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叹息:“怎么可能!就算五师姐她依然健在,可是以大师姐凭借着七星续命灯而涌起的感知能力来说,她就一定能够知道五师姐的七星续命灯已经离体了啊!既然如此,那她就应该问候一下师傅的吧?要不然,就是因为她只和四师姐关系最好,所以才不会去过问其他人的事情的吗?”
只是,她又如何能够猜透千里之遥的那个女子的心中忖思呢?那个人是谁呀,此时此刻的她,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又怎么会理会这幽冥里残存的人们的生离死别?
“祭默。”如此,姽婳三千终是又只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准备进到殿里去探望一下师傅。
然,也正在她只这般淡然地转过身的那一霎那,那远远倚靠着华柱坐下悲歌的人却是突然停住了歌声,直叫她也不禁狐疑地转过身,却是只看见那黑色的身影渐渐地支撑着站了起来,朝着她缓步过来,低声,分外悲痛:“执掌师姐——”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但却也清晰无比,尤其是那最前面的两个字却是宛若钢针一般生硬地刺中了她的心扉,扎得人心慌、悸动:原来,他对自己的情意,只是这样而已……
“什么事?”然,即便是心中有此一念,可她却还是得当出一副执掌师姐的模样,竭力地在自己面上既表现出悲痛,却又隐有微笑的神色。
“那个灯——”他轻缓地看了她一眼,就转移开了视线。“我是说,焉月的那个灯——师姐,是将它交还给师傅了吗?”
“没有。”姽婳三千轻缓地回答,朝着他只信步上前,转眼便只在手里重现出了那一道透放着青碧光华的宝座莲灯。“师妹的灯,我想你应该想着要留做纪念的,所以就没交给师傅。更何况,大师姐在的时候也一直没有为你配备一个灯,所以如今我想,就将它交给你吧。一来,就当焉月一直都还在你的身旁。二来,我们也可以从幽寰星盘上看到你的存在了。”
“谢谢师姐。”轻然探手接过那盏莲灯,祭默却是微微一笑,渐淡去了脸上的悲凉,反倒是令人意外的显露出了些许分明的喜色。“月儿——”他轻声地念着,仿佛那盏灯就是焉月一般。“你相信吗?不管你在哪里,身为哥哥的我,都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的。月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姽婳三千却是狐疑地瞪大了双眼,显露出惊疑却又欣喜万分的神色。“你知道月儿她没事?那太好了!”
“是。”祭默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肯定,月儿她一定还活着。只不过,她到底在哪里,却还是个未知之数。我需要花时间,才能够找到她吧!”
“可是,为什么你就能够肯定呢?”欣喜过后,姽婳三千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她怎么可以忘记之前在邺名鬼域里祭默失态的样子?那个时候,他都无法确定月儿的生死,但是如今又怎么会……莫非,这样的言辞只是个用来相作宽慰大家的借口,还是说,非得要再等待上千年,万年,才能够让那已然灰飞魄散的人再度回归于世?
“我可以肯定。”姽婳三千注意到,他那黑色的眸子里满眼都是镇定和安详,没有丝毫的假意,更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那么,也就是说——“是的,焉月她没死。”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们兄妹俩可以心意相通。不管是我受伤,亦或者是她遭到磨难,只要我们彼此的身体有丝毫的破损或者痛苦的心绪流落出来,我们都会感应到对方所经历的事情。可是现在,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从刚才直到现在,我没有感觉到任何苦难的发生。”
“换言之,月儿她一定没死。至少,她现在很安详——或者是昏迷在了某个地方,或者是被什么人打昏了带走了,总之,她还活着,完好无损地
活着,除了这一盏灯,除了她的铃铛以外,一切安好。”他的神色却是那样的淡定,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失落和无助。
“你确定就好。”姽婳三千微微地笑了一声,“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要去哪里找寻她的下落呢?如果需要我,师傅或者众师姐妹们的帮助的话,你尽管说。”
“我知道。”祭默点了点头。“或许,我应该先回到那个地方去。事发的地点,我应该再去好好地探查一番,或者真的会有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嗯。”姽婳三千点了一下头,继而便只娇羞地欲言又止,补充道,“那么,需要我一起去吗?两个人的话……”
“不必了。”祭默却是冷静地打断道。“你是执掌。现在师傅身受重伤,无法主事。那么,你就更加应该好好地留在这里,顾好大局了。”
“也是。”尽管不情愿,尽管屡次在心底萌生出了后悔成为幽冥执掌司的念想,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却终是已经无路可退的了。
——讽刺吧!曾经的她,是那样急迫地想要去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幽冥执掌司却苦苦不曾得志。但是如今,当她费尽心力好不容易得到那个身份之后,却竟是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再想着要去成为那样的一个人了。自己,明明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女人而已,可是为什么非要执意地想着要去成为那样一个傲然绝世凡人难近的执掌司呢?
——大师姐,你好坏——你明明知道当执掌司很苦,高处不胜寒,可你为什么还要撂挑子,让我来代替你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呢?还是说,是我太蠢,中了你的欲擒故纵之计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心绪再多,可她却终究只能是低声地送别身前的男人:他,从来都不可能站在她的身旁,成为她一个人的瑰宝。而自己,是不是也与生俱来就命中注定要孤身一人,永生永世了呢?老天爷……
“那么,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地照看好师傅吧。”
“嗯。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