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棠梨却只冷声，回首。“你下得了手吗？”她昂首抬起的冷漠颜色却是叫人不由得只觉得触目惊心，浑身疼痛。“那个人，他是谁呀？你和他那么亲，你照顾着他从小长大——他好不容易才成为你身边的魔之天道，你认为你当真能够狠下心来杀了他吗？”她大声地喊了起来，眼里却终是再一度地涌上来了一层分明的泪花，晶莹而颤动——无论她怎样恼怒，在他的面前，她却终究还是那个可悲的天女青灵，只要他轻声一句，就足以让她方寸大乱。青龙啊，既然你不是破劫，那你何必要对我用这般温柔的语气说话？“你能吗？你不能。你从来都不是那种人的，不是吗！如果你是个纯粹的坏人、恶魔，那该有多好。那我们根本就不会再需要去顾忌自己的良心了，不是吗！青龙，你知道吗？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这样……”
“棠梨……”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激动，她的恼羞，她的泪花，一定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一时的失算。但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时放过苍璇的事情，那么，还能是什么事叫她如此悲怆呢？到底……“棠梨！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感应到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没有。”棠梨的面上却是不禁稍显出些许讶然的表情。但，也只很快她便镇定下了神色，咬牙，急切地说。“还能有什么事情呢。无非只是因为你放过了苍璇而已——你放了他，他就再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成为你我的手下败将的。灵石飞雪，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它的下落不是吗？可是现在……”她摇了摇头，悲声，“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可是啊青龙，你知道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站在你的身边吗？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你有梦想，就因为你的魂就是我的破劫啊，你明白吗！”
“所以……”他当然能够理解这样突兀的一句话里所隐含的意思了。他当然也猜到了她那一句悲声哭唤里的惆怅。他知道，她是因为那个名叫破劫的人才会站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很突然的，他发觉自己的心上猛然地颤了一下，疼，发怵地疼。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凭空地多出一种想要掉眼泪的感觉？
“就因为你是破劫灰飞烟灭以后转生的人，所以我才会来到你的身边——你知道吗？一百万年前，当破劫死去之后我等了多少年才等到你的出现！是，我就是一个天女，卑贱而地位低微的天女，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凭什么就不能喜欢他！我凭什么就不能站在他的身边！”
“我喜欢他，多少年如一日地喜欢他，舍不得他。可是到最后，他却还是那么狠心地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离我远去。可是尽管如此，当我发觉你就是由他的魂灵所衍生而成的新生命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我多想在第一时间里就离开天帝的琅嬛居所，我多想在第一时间就回到你的身旁，我多想能够永远地相伴着你，为了你的梦想而去努力，而拼搏一生。破劫，我一直都希望你就是破劫！可是现在呢？你不懂，因为你从来就不是他，你也绝不会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不会明白我希望你成为什么样的人！”她的心在滴血，痛，心痛，头痛，手痛，脚痛，浑身都痛。可是，那不全都是因为你吗？
“棠梨……”青龙不免一时语塞，却是听着她只继续哭诉道，仿佛就是她心底那无限被压抑着的悲怆情怀——
“他高高在上，凌驾于众生。无论是谁都会忌惮他三分，没有任何一个人，包括天帝敢当面和他置气，当然，也就包括我——我一直都待在他的身边。因为有他的庇佑，所有从来都没有人可以束缚住我，从来都没有人可以苛责我的过往。可是，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呢？到最后，他不还是没了吗？而我呢，而我就改头换面以青迎的名字站在了天帝的身边。我相信他会回来，所以我就一直都在等他，等着他回来，迎接他的重返人世——可是，你知道吗，我等了好几十万年才终于等到你的出现。可是就算如此，我却终究还是不可以离开天帝的琅嬛居所。所以，我的脾气变得愈发地可恶起来。天帝琅嬛居所里的每一本书，每一份册子，基本上都被我给摧毁过。可是就算是这样，我却还是可以将它们给一一复原，所以也就不会有人发觉我的过错。”
“可是啊，你知道那是一种多么令人讨厌的本领和天赋吗？我为什么要有那样强大的感知力，我为什么要隔着千万里的距离要知道你已经替他重新活在了这个世上——他不在，我的天赋就等于是多余，是浪费。可是现在呢？当我好不容易利用他赐予我的能力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告诉我你都
做了些什么？你告诉我不用，你告诉我是我错了，你告诉我你要放走苍璇舍弃你花费了无数时间试图寻找到踪迹的灵石飞雪——青龙，我只是想帮助你实现你的梦想，我只是想帮助你让你好去成为你想要去成为的那种人而已——我有错吗？我不认为我错了。可是你呢？你的举动告诉我，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是我蠢，我一厢情愿，我不要脸——可是啊，青龙，你知道吗，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潸然泪下，仿佛冲垮了堤岸的洪流一般，只肆意却无阻地冲刺出来，镇痛人的心绪，拉拽着人心跌入幽谷深处，无力挣逃——
“棠梨！”于是，他焦急地跨步上前，他轻然地揽住她悲痛欲绝的身影试图搀着她缓缓地坐在那高空之中，他揽着她，久久心绪难安：“棠梨，你告诉我，什么叫你回不去了？你不需要回去啊。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我会听你的话，我会好好地去完成我要达成的目的，再也不心慈手软，再也不会叫你失望难堪了。棠梨……”心，疼得发怵，让人只不禁猛地一声呼吸，却仍旧是不得不有所退让：可是，她为什么要那么说？回不去？要回去哪里？回到百万年前，还是说要回到天帝的身边——不，天女，全部都是被天帝谪落下凡间的折翼天使，所以她不可能回去。那么，是哪里？除了那些地方……难道，是幽冥么？
他捧起她的脸，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仍旧是用心地去感觉，去温柔地捧起她颤抖的脸庞，柔声，轻缓，关切着问：“棠梨。是幽冥出事了吗？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啊！”是这样的吧！一定就是这样，因为幽冥出事了所以你才会……青龙啊青龙，你真是糊涂！她不是在幻暝宫的时候就说过想要离开了吗？她那个时候不是就已经很无助地想要离开了吗？可是你呢？就因为你的自私，就因为你的专横，就因为你不允，所以她才会留下，才会让她的生命里刻下遗憾的吧！
“棠梨！”他奋力地抱紧她的脸庞，他急切地说着，仿佛要将那张悲伤哀凄的脸嵌进他的心窝里去。“棠梨，我们一起回去，一起去幽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我和你一起去！”
泪眼婆娑，却仍旧是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模样，虽然模糊，但是她却还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颤栗的心脏，一并那心房之中呼啸而起的风暴——是啊，就连那样一片孤寂冷清的冰原里，如今都刮起了暴风雨——这，到底又算不算是自己的强势自己的胜出呢？可是，怎么能够……如果他知道了，如果他真的在苏醒的时候知道他已经对自己动了心，那么……
她咬着唇角，噙着泪，心中叹息：“破劫，你会愿意吗？你能够执起我的手，让我能够站在你的身旁成为你唯一的伴侣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你怎么会……”
曾经携手千万年，但是这样的一双璧人却终究还是你是你我是我，没有过任何的交集，只除了终日里的礼尚往来——但，其实将那说成是礼尚往来也还是显得很过分了吧！充其量，就只是一个女婢和主人之间的交集而已呢！然而，仅只如此的主仆交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没事。幽冥很好。我只是因为一时感伤一时气恼所以才会……”她咬着牙，噙着泪，苦声拒绝。可是，那幽怨的心底啊，如何才能够让理智和决心战胜这一时涌现而出的爱情果实呢？况且，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自己又怎么还能够回去呢？从一开始自己不就选择了离开幽冥，不就决定了要放下，将那一切都准备置诸不理了吗？既然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那就索性地将那一切都彻底地作罢随风而去吧——可是，为什么？自己不是明明不相信自己会对那个地方以及那里的人用上真心的吗——他们不配的，是啊，他们怎么配！可是，为什么当自己真正地感应到那里血的一幕的时候，自己的心中却还是会这般地隐隐作痛，而久久难决以至于心绪崩溃呢？凭什么，凭什么要对那些人那些地方付出真情呢？青灵，高高在上由破劫一手调教出来的你，青灵啊，你就娇贵地高昂起自己的头颅将那一切的悲剧都视若无睹吧！青灵，别管他们，别管他们……
她多想控制住自己内心深处那肆意奔腾的情感啊！她又多想将自己那样所谓的天赋强行地扼杀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只要自己的心中没有了那样强烈的感应，又怎么还会让自己知道那里所发生的悲剧呢？可是，她知道，此时此刻，当她正静然依偎在他的怀里时，那样奔流不息如浪潮一般汹涌澎湃的感情也就因此而变得很难再予以控制了。因为，她听见他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