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远的黑暗彻底地弥漫着整个幽冥世界,铺天盖地的尸气和阴冷的寒风也只肆无忌惮地遍布在了整片天幕阴霾底下,仿佛近在咫尺,却终是难以只手摘星——那是天幕吗?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那头顶上缥缈不见顶的其实只是困住这幽冥地界的结界外壳而已。是的,幽冥,这就是一片死寂的大地,五千年前那场浩瀚的天罚洪水过后被封存起来作为失败之地作为遗忘之地而残存下来的幽冥地界——这里,早已被人所遗忘,但它却一直都还存在,如它内里被囚禁的厉鬼们一副德行。
而也只在此刻,那巍峨的北方尽头的雪山之巅,待得棠梨已经成功得到那一面名为“琵琶”的铜镜,待得她已经确信自己布好局了,待得那尾随其上的计都女子也只缓缓离去之后,她也终是只冷清着面容凝神地朝着那悬崖底下深沉而不见尽头的海域看了过去——关注的人到底在哪里,乍看去还真是无法看清。但可惜,身体里那股蕴藏进去的强大感知力,那股让迷殇都可以误解自己就是翩廻的天赋终是轻而易举便只将那在大山背后被隐遁起来的海域之间搏杀的人们了如指掌。
“算起来,这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天赋吧!”她微然地昂起了头,略带着些许感伤和悲怆的叹息只孤寂地朝着黑色的“天幕”看过去——姑且就容她这么称呼一次吧,反正也无关大雅。“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呢?我会不会,在将来某一天被人戳穿真面目呢——我讨厌自己。是的,破劫,我也讨厌你。”眼底,只一瞬便凝满了浑浊的泪。可是,那样轻缓如烟的声音一并其间凄厉的割裂声却终是妖异地颤动起她的肺腑,久久难以平静——她何尝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违背自己的良心又怎么样,重要的,只有破劫不是吗?不,除了他,还有自己,还有自己这一千万年来卑微的存在!“我不想失去你——可是终有一天,我必将彻底地陨落于这个世界。破劫,我只是想在我临别之前和你一起相处最后的时光而已。所以,破劫,如果你有朝一日要恨我,请你看在我死去为你而亡的份上不要怨恨我,哪怕只是一刻,也请你体谅——最起码,我没有让她死在这片海域之上,我更没有让她就此没入归墟之中!翩廻,翩廻——”
一声长啸,眉目之间瞬间清凝,那一道幽碧的身影也只飞悬于空,随即便只紧跟着一个俯冲直向着那感知到的对战人群中飞掠而去,惊起一道绚烂的幽碧像是从那九天之上又谪落下来了一道天女一般——但,无疑地,如今这谪落下来的天女,正是那往昔所有天女之中寿命最长本领也最接近神之领域的天女,青灵!
◇
幽蓝的海,静谧,却是也只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被衬得是满地浑黑,叫人看不出丝毫应该归属于_大海的颜色与苍茫浩瀚。
可是,看不出那又如何?现在这样的困境之中,那卖力奋战的玄衣少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去成为那些人们手中的猎物而已——可是,那些诡异的东西到底都是一些什么?她难以置信,也无法分明,甚至如今也只能够狼狈地任由着他们继续纠缠,可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控制住他们的灵气并封禁他们的行动的——他们到底是什么?明明看起来都是正常的人,明明行动之间都涌现着灵气的变化,可为何自己却就是无法禁锢他们的行动呢?是自己当真太弱了,还是……
“唉呀——”然,也只在翩廻这般顾自思忖试图找到解脱的办法时,那身后的地方却终是不经意地露出了一道破绽——然,也仅只短瞬的时间里,那些可怕的黑衣人却是轻而易举便找到了这个破绽,像是饿狼一般肆意地扑袭上来,只一掌凌厉地击在她的右肩头上,直叫那女子惨痛一声呼叫,却是悲怆地踉跄身影,无法支撑一般地跌倒下去,任由着那身旁围困着的人们淫邪地俯身下来,一把轻快便牢牢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就算她再怎么想要躲开,却终究已经是法力不够能力不足了的吧!更何况,在这漫天漆黑广阔无垠的苍茫大海之上,她根本就无法得到任何的补给!可是,眼前的敌人,为什么他们就还能够安然地活着,伤痛自己?
“咳——咳……”喉咙里,那一道钳制的刚硬力量也只似愈发地用力起来,而那倒在海面整张脸都似已经浸在了海水中的翩廻也只哀凄地喘着,悲惨地吸进几口苦涩的海水,根本就难以斥开——自己最后的一份力量在哪里!不行,我要活着,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地方!可是,那最后的力量,真的,就可以助我脱离苦海,逃离这些可怕的不死怪人的手心吗?
希望分明渺茫,可是即便如此,那羸弱且满身疼痛的少女却仍旧是竭力地聚齐并调用着身体里最后的一份力量——只要自己坚信自己可以,
就我就一定可以!没错,他当初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他当初就是凭借着自己强硬的信念杀出各种包围圈,得到各种力量的!所以,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信念里,那一个同样年轻俊美的少年,那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相互扶持多年的巽风,只要他还活在自己的信念里,那自己就一定可以活下来,没错,活下来!
“呀!”一记惊声乍起,那被人扼住头颅按在海里还被掐住脖子的玄衣少女身间此时此刻却竟是令人惊诧地蒙上了一层分明的隔膜,凛冽分明的气劲连带着自己单薄的身影只嗖的一声站直起来,冷凝着眉角凄厉地瞪向身边每一个可恶的人:“滚开,你们给我滚开!噗……”
——那是她的力量,归属于“宁静”的力量。但是这如今,那样本该强势凌驾众生的力量却终是只成为了她用来博得最后一丝喘息机会的办法!甚至,才只刚刚站起,才只刚刚斥退那身边围困的人们,她的身体之中就忍不禁一阵剧痛,喋出一口暗红发黑的血沫!
“可恶——”自己,真的就如此的脆弱,根本就无法像当年的巽风一样无所畏惧所向披靡吗?所谓信念,为什么他就可以只凭着一抹信念将那些可怕的劲敌一一覆灭,而自己就……身体之中,心口绞痛,浑身的血脉也都只突然皱缩,拉拽着她浑身所有的经络都开始走向最后的崩溃边缘——是因为,自己太过逞强所以才会加速自己的灭亡吗……可是,为什么!我不要死,我明明不想死的——巽风,你的罪,你的孽,我还没有帮你彻底地赎清,所以,所以……
“呀啊……”然,还不待得她反应过来,那身后硬实而毫不颓软的力量终是又只生硬地踹着她羸弱的身躯再次倒在那冰凉的海水之中,任由着身间最后的屏障退散,任由着冰凉彻骨的寒气肆意地透入身躯,激荡着浑身的血脉更加极速地颤栗,收缩,濒临死亡和崩溃——不要,我不要死!
可是,有谁会在意?没有,至少,那身边围困着的人们不会!那些黑色而面色冷寂的人,他们但都只一一地围拢过来,聚在她的周身之间,勃发起更加强劲的力量淫邪地斩向她的周身,此起彼伏,誓要将那悲怆的少女彻底碾成碎片——疼,浑身都疼。好辛苦,好累,好想彻底地放弃——可是巽风,巽风,我不能……
因为思念,因为爱恋,因为不舍,所以她不甘放弃,不愿意就这样身入黄泉。可是现在,自己还能怎样?最后的力量已经用竭,而自己却再没有办法可以让自己逃离此地——该怎么办,又应该去责备谁?是因为逡巡早年的亡故叫自己不曾得到力量不曾完全长大,还是应该怪自己的定力太弱,数千年来都不曾好好地试练过自己呢?我不想死,我真的不能死——可是啊,巽风,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真的……
力竭,身体里最后用来固守内脏护卫安全的力量也被她彻底地用尽了,所以,当力量彻底地消失,当孱弱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住这样处于崩溃边缘的灵魂,一并那些可怕的攻击时,这倒在海水之中羸弱的少女终是彻底地败下阵来了。可恶,自己,怎么还是如此地没用……不,谁都不能怪。要怪,就怪自己有那样的弱点吧!若不是有弱点,又怎么会被人拖到这副弹尽粮绝的地步?而现在,若是我这最后的一抹法力已经用完,那么接下来呢,自己又当如何?
逡巡,还是巽风?我应该更想念着谁,我该想念着谁死去才好,我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