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难怪。”棠梨微然地笑了起来,神色苍白地令人叹息。“所以,也正因为如此,你的力量也不会因为翩廻的死而受到压制,对吗?”
“是。”
“果然。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强。”换言之,即便是我动手杀死了她,你的力量依旧不会受到压制和束缚——可是,你和翩廻,你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呢?你离开了她,你将自己的肉身予以湮灭,你让所有的人都认定你已经死去,可是,翩廻的力量不是一样也因此而受到了约束和锐减的吗?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那是当然!”逡巡颇显兴奋地笑了出来,眼眸深处的幽光却是将那少年衬得更加阴邪起来。“维持世界的原动力,永生不息的力量,你以为这天下间还能有什么力量可以完全遏制住这样的力量?没有,从来都不会存在!翩廻于我,充其量只是用来调剂我的力量,让这个世上的某些地方在某些时候可以形成相对静止的现象而已——但是,那并不代表翩廻会对我的力量形成压制。但是可惜,虽然如此,可翩廻却还是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力量遭受压制和锐减。”
“为什么。”十二双生神祇,怎么可能会存在这种只有单方面会压制对方的情况呢?不,我一定要知道!因为只有知道了,我才能够阻止他的恶行!
“因为翩廻,她一直都只是个不曾长大的孩子啊!”逡巡只淡然地微笑着,眼底的光也只稍稍变淡了些许,仿佛竟是忆起了某些自觉惭愧的事情。“她必须要在我的训练之下才会得到成长。可惜,那时的我选择了离开——也就是他们所认为的‘死亡’。因为我离开了,所以翩廻的力量就无法得到继续成长,蜕变,所以她才会遭受压制,才会选择沉睡。”
——换言之,那就是如果她可以继续成长,如果她在你的帮助之下可以成为那一个真正能够与你面对面互相挟制的宁静主神,那也就意味着我到时候才可以利用她的
死来压制住你的力量!但是,那个时候要等多久?无疑,目前的僵持之中明显不可能。
——但是,眼下翩廻明显昏沉不醒,而自己这样的人根本就无法医治她灵魂深处的悲伤和落寞。那么,也就是说,你一定是需要你们十二双生神祇之中的某一个神祇来救护她了?那么,他会是谁?还有,如果我可以拿那个人来和你相作交换,那是不是就代表我可以借此来钳制住你的所作所为,不让你去阻止破劫?!
只是,纵使想到了良方妙策,可她却终究还是无法真正地击败身前那样凌厉的对手!没有办法,也万万找不出那样的人来——至少,现阶段还不存在!所以,自己当真就没有办法了吗?自己就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他给挟制,给打回原形,再也无法去实践你原初的理想了么——可是这样,和叫你去死又有什么差别!
“逡巡,逡巡……”心中咬牙切齿,可棠梨却仍旧竭力地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让自己看起来依然还是那样的悲怆而难安,仿佛仍旧还被惊颤着身体不能够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和表情——自己不会放弃的,没错,绝不会!就算死到临头,就算你非要逼迫着我去阻止我完成破劫的遗志,就算你告诉我,我就是个被人活生生利用至今的玩偶,我也决不放弃,死也不放弃,不认输!
然后,那内心之中汹涌澎湃的女子终是微微然轻昂起了她那张竟是显得很有些颓然无助的头颅——她的本意是要用着那一种哀怨的眼神凄厉地瞪向身前的逡巡。但是,只当得她抬起头来,只当得那傲然冷峻少年身旁微微探出肩头来的苍白少女面容静然地落在她眼底的时候,突然,就只这样的一眼这样的一个瞬间,她的眼眸里便只一闪而过了一道分明的清光,继而便只有那么一阵光亮的希望彻底地映亮了她那只如这暗海幽冥里一般浑黑冷寂的心灵世界:翩廻,沉睡着的翩廻!没错,就是你!你是我的希望,你一定可以帮助我的,对吧,翩廻!
逡巡不曾注意到,就在此刻,他那面前的女子却是只在心间激动地笑了起来,连带着自己眼前她的面庞都只悲怆而微微地扭曲起来,像是悲戚哭诉着一般的惨状——然而,他不知道,其实这样的又哭又笑的苦涩脸庞却终是扭曲得恰到好处:他根本就无法分辨出眼前的女子到底是真心地为了自己只是个玩偶而哭泣着,还是为了自己失落了破劫的辜负才悲怆着——但,无论如何,他的面上都露出了些许尴尬而同情后悔的颜色,径直落入人眼。
然后,那眼前的女子终是在心间愈发兴致高涨地微笑了起来,神色得意:看吧!破劫,你说的没错!逡巡,他就是个笨蛋,只要我稍稍改变一下心意,只要我装出一副饱受打击备受蒙骗的表情,他就只会如同那幻暝宫西海之下的寒绯羽衣一般被我蒙骗!笨蛋,这才是真实的笨蛋!就算你是灵动的主神那又怎样,就算你的电芒可以让我受伤那又如何——你们太过天真,根本就不会察觉我眼底的悲伤和心中翻涌的泪花早已经历了千万年的千锤百炼——破劫训练我,教育我,改变我,折磨我,所有的一切的努力就是为了在今天发生这样局面的时候牵动你们天真的内心,让你们为我垂泪,为我恸容!
——破劫,你看见了吧,天下间的神祇们,全部都不是你的对手。千万年,你早已看清他们一个个脆弱和幼稚的内心,你早已设好了局等着他们相信你的算计!
这才是局,真正的局!
逡巡,我想,你一定会认为久违了的吧!
然后,那神色悲戚的女子就只轻缓地扬起手拭去了面上残余的泪迹,缓声,苦笑,“好吧。我认输。”她的眼神却是那般的真挚,让人绝难看穿,更别谈相作怀疑。“既然我无法改变你的决定,又不能够以翩廻的性命相作要挟于你,那么,你就去动手吧!反正,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他就一定会放弃那样的事情——呵呵,这样最好了!我求之不得!你知道吗,逡巡?不是我非要去固执地帮助他实践他的梦想,不是我不愿意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是我根本就不被允许。”
“你去吧。去唤醒他,去告诉他——我就是个坏人,就是我当初执意地不去阻止他追梦的,就是我执意要站在他的身旁去帮助他走向末日的!你去告诉他,改变他的决定,让他知道,他就是破劫,他就是你们的兄弟,你们的破劫!我就是坏人,你去告诉他!翩廻,你也去告诉他——”
凄绝的眼神,愤怒的面容,再一并上那一对煞白的面容。逡巡知道,这个女子,依稀仿佛就拿着一把无形的剑稳稳地抵在了他的心口,难以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