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幕浑黑,看不见丝毫的光亮和星辰。如今,这般死寂的苍穹终是也只厚重地覆盖起了这样的一座旷大城池——曾经的西市,那就是一片喧哗的闹市。但是现在,却终是暗无天日,仿佛死寂的人间地狱——曾经的欢笑不再,曾经的夜市已去,曾经的大戏也都只纷纷谢幕,所有的人也都已经沦为了那风尘之中等待飞逝的故事——但是,自己呢?所有的人都有他们的归处,而自己,又将要走向何方?
「霖儿。为什么你要回来呢?你回来,又是要做什么的呢?」心语悠悠,那独自静坐在屋脊上的女子却是苦涩一笑,徐徐地昂首望天,看向了东边一处不知名的地方。然而,她并不知道,此刻,就在她的脚下,那房间里一道伟岸的男子却仍旧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行!我要去问她。」斟酌再三,悼灵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坐起身来,咬牙凝神:「二嫂嫂,弥月公主——她的事情,霖儿她到底为什么竟会……」然而,才只心思闪烁,悼灵就只不禁摇了摇头,否定心绪。「不会的!霖儿她一直都待在蒙山之中,她也一直都留守在黑暗幽冥!所以,即便是她曾一度悲切地收留过仓惶的弥月二嫂嫂还有那些冥王部将,但是,按她的说法,她和二嫂嫂之间,不是应该老死不相往来,一个留在蒙山中南部,一个就驻扎在西北的么?她们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会熟络到这般的地步,竟然还可以相托对方这般的事情呢?」
想不通,免不了就化成巨大的疑问之剑高悬于人之头顶,如坐针毡。如此,难以入眠的悼灵干脆就离开房间,走到了一旁霖儿所在的客房之中。但可惜,就在他只轻敲过客房门一阵之后,那房中却是始终都没有声音答复——「霖儿,她总不会这么早就睡着了的吧?白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她的个性……」然而,还只正在狐疑之间,悼灵终于还是感觉到那头顶的屋脊上藏了个什么人——那里,会是霖儿吗?
一边思忖着,悼灵也只轻然地飞腾上空,朝着那样的地方极力地张望过去。——然后,他就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霖儿,心底只不禁就稍许轻松了些许:原来,她只是在这样的地方一个人静坐而已!真好,没事,真好……
「澜儿。你怎么不睡觉去,反倒是在这里看天空呢?」一边说着,悼灵也只一边徐徐地落在屋顶,靠着她的身子坐在旁边。然后,待得片刻,他却是突然警觉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只心惊地问:「澜儿!你,是怎么上来的?你可别告诉我,你是爬到了那边二楼的窗户,然后再从窗户口爬到这里来的!——你不要命了吗!做这么大胆的事情!」
——他们二人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白松酒楼后院的一道平房屋顶。而在这平房的南端,也就是那傍晚时分他们进去过的小筑高楼——所以,澜儿当真就是趁着天黑走到那高楼的二楼,然后再从二楼过道处的窗口爬出来,到了这里?这,她是疯了么?!
「怎么,不可以吗?」然而,霖儿回眸的眼神里却是轻佻,半点清纯的模样都不再容人见得,倒是叫人不禁心惊,有所颤悸——
「澜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不舒心的地方?要是有,你可以和我说的。没关系的……」
「你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不行吗?」霖儿却是只冷声打断,微扬起来的眼角之余的清光更是冷厉,叫人只不禁就更加困惑和不安起来。
「你在说什么呀?你的神色,好像真的不是很对劲,你是不是……」
「有吗?」她却是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干脆就只转过头去,又只如之前那般颜色浅淡地遥看向了身前那无尽的黑暗和死寂之中。
「那你告诉我,刚才,你为什么要假扮冥王大人的女儿欺骗他们?」
「要你管。」
「澜儿!这件事情很重要,你必须要告诉我!」
「可是,凭什么呢?」霖儿突然冷笑,言语却似挑衅。
「凭——」悼灵一怔,停顿了一会方才只定睛地看向了她。「当然是因为这件事情很异常,不是吗?——弥月公主,冥王的女儿,青鸟所杀死的冥王的女儿!可是你认识她,而且还和她很熟!这怎么可能呢!你之前不是明明有说过,她在她的死灵之城,你在蒙山南部的群山之中。你们两个,除了那一次有人擅入蒙山,让你们重逢了一次之外,你们两个之间根本就不可能见到对方,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熟络,还居然会愿意代替她到这里来宽慰她曾经的遗民,叫他们好放下彼此之间的干戈,重新和睦如初?!——澜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事情,一直都没有告诉过
我?如果有,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个人,要是只会把那所有的冤屈所有的事情都压抑在心底,这只会让你越来越难受,越来越性情古怪的,你明白吗?你总有一天会对那些事情失去控制的,所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