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接受,可是翩廻,她终究是我一生的痛!因为他们,她就要离开雪域,因为他们,所以翩廻的眼睛也要被青鸟所剜出——这是命运吗,还是说这就是诅咒,亦或人为!如果他们嫉妒我所曾拥有的弑神之眼,那么翩廻呢!她独自一人留守雪山之巅,有谁会见到她,有谁,会知道那浑黑的眼珠底下隐藏着一缕幽碧?连我这曾经的主人都不曾发觉,为何在这里,在这蒙山之中要让她双眼隐现,让她受尽苦难!」
声声悲颤,灵魂激荡。可是,他又能否知道,那身旁女子的心下之言?
「或许,只因为你是破劫的转世,所以他们才会对你忌惮吧!虽然说不是每一个神都是从亘古时代而来,可在一百万年前,众神,都还是有能够见过破劫的。总有人会记得他的模样,一并那一双冷厉的眼睛——弑神之眼。或许,就是因为那样一双眼睛,才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的吧。」弑神之眼……你曾那样憎恶那一双不应该出现在你身上的眼睛,可是后来的你,身为青龙的你,却终究还是极想要得到那样一双眼睛。可是,你又是否知道,那一双眼睛,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再成为你的俘虏。因为,那时候,有人,对你的弑神之眼下了极恶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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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过处,寒烟飘香。
那一年,我是真的在为你而悲切,我是真的不愿意看着那一双眼睛在你的身上继续游荡。我知道你因为那双眼睛受过多少苦难,所以我不愿意看着那一双眼睛继续留在你的身体之中,成为你的负担——我许下心愿,那一双眼睛,再也不要出现在你的身体之中。不论是谁,只要不是你来承载那双眼睛,我相信,你会过得很好,很好……
只是,出人意料,你是没有再觉醒那一双眼睛,可是你所初见的翩廻却竟是觉醒了那样一双曾经归属于破劫的弑神之眼!即便你第一眼不曾发觉她的幽碧,可是最终,你还是会知道的。而我,也不是没有担忧过。可是我又料想,你是破劫,她是翩廻,不过一双眼睛,应该不足以将你二人的命运牵扯在一起。所以,我不想再诅咒,我也不愿意再让我的血令咒言压迫在你的身上!所以,我放任了……
可我不曾想,你们之间却终究还是被命运牵拉着纠缠在了一起。你还是发觉了她眼中的瞳力,即便是在她双眼被剜出的时候,即便你再也不曾觊觎那种力量,可是,被剜掉双眼,被青鸟剜掉双眼——这一件事情,就足以将你心灵震撼,让你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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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会不恨,我怎会不怨!弑神之眼,即便是活生生被青鸟给剜出,可这样的结局终究不曾让你对它厌倦分毫。相反,你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再也不曾考虑过要从那其中挣脱出来,就因为那一双眼睛存在过她的眼底,所以你竟奋不顾身就要选择与她为伴!
因为青鸟,所以你无法报复,你只能够忍辱偷生,带她离开。可是你知道吗?我在恨,恨你,我恨你的弑神之眼,我恨你的能力,我更恨你身边那个因为弑神之眼才留在你身旁的人——我骗自己,说如果弑神之眼不曾在她的眼中觉醒,那你是一定不会在意她分毫的。曾经一见钟情那又怎样!没有弑神之眼,没有明镜圆的胡乱闯入,你们就不会重逢,你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更加不会拥有那样的千年相守!
她是属于逡巡的,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成为你的另一半。——所以,我恨,我怨。
可是怨憎又如何?我孤独地留守云天之上,我孤身沉寂在天帝的琅嬛居所。我想要见到你,可我没有办法——我要等待时机,我要熟读琅嬛居所中所有的卷宗古籍,找到这世间上所有隐藏起来的秘密,我才能够离开,才能够重新回到你的身旁!
可是,她已经出现!明知道她不该,明知道你们不会有未来,可我就是嫉妒,发疯一样的嫉妒!她不是清音,我知道她不是。可就算我知道那又如何?清音失去了力量,她转生为谁都与你再无干系!所以,清音不会归来。可是清音不归来,却为何还是要在你身旁出现一个名叫翩廻,怀带着弑神之眼的人!是谁,是在作弄你,又是谁在作弄我!
我恨。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智,它们都告诉我,既然我怨恨,那就不妨代替你去斩断一切吧——失去了眼睛,失去了让你牵挂她的弑神之眼,必然,你们之间就再不会有任何牵连!你们注定是要分道扬镳的。所以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为了你,提前发作——
然后,我在琅嬛居所中暗暗地下了一个可怕的血令诅咒——你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你也不会知道那样的东西究竟是有多么可怕。甚至,你连这样东西的存在都不会发觉!你只能够看着,看着新的敌人出现在你们眼前,看着翩廻她好不容易才复苏的眼睛再一度被人剜出。
——弑神之眼,那是什么?那是你,那是她,那是全天下人都不应该再得到的力量和双瞳!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的鲜血依旧不曾干涸消散,那么,这个天下,就必然还会存在着对于那双眼睛主人的诅咒!
我知道,除非我死,只有等到我死的那一天,你才能够重新完好地操纵那样一双眼睛。也只有等到那个时候,你才可以再一次驾驭曾经属于破劫的力量!
「破劫。我知道我不好,我知道我小性子,我知道我嫉妒,我知道不该。可是,你别怪我。因为我相信,就算你有一天知道了那些事情,你也再不会看见我的存在!如果到时候你实在恨得不行,不妨,就将我这样的恶女子永远铭记在心吧——只要你还记得我,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了——你懂吗,我一直深深眷恋,永生难忘的你,破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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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清幽涧下,棠梨微然地笑了一声,叹息,「往事已矣。现在我们所能看见的,也就只有眼前的将来。只有现在和将来,你我才能够完全地握于手心。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将一切憎恨的源头都彻底粉碎!只有你粉碎了他们,你的心,才会不痛得那么厉害。」
不要怪我。我也只是顺承人意。我知道有一天你们会鄙视我的存在,可我知道,我无愧于心,无愧于破劫!只有他,才是我的神!
「啊——我明白。」悄然俯首,垂头轻看。虽然那坚硬的木艺面具底下并没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可是现在,那一双以假乱真的幻眼却终究还是徐徐映亮了眼前的壮阔山河。「朝阳去了,我的回忆,也都应该结束了。既然很久以前我就没有了那一份闲心,那么现在,索性,就一直忙碌下去吧——倒是,会苦了你了。」回首似看,唇角之间那微然的笑意,究竟是冲着曾经的翩廻,后来的夜舒,还就是如今眼前的棠梨?
「现在,就该是你我大开杀戒粉碎一切的时候了!走——」
巽风碾动,冷声惊颤。那轻快的幽影疾驰向天边一侧冷寂而阴深的死灵城堡——多少年了?冥王曾在那里万人之上,弥月亦曾在那里护佑苍生。可是如今,没有了主人的庇佑,这样的山河,这样的城池,这与世隔绝的一方城堡,有谁,可以将她万全守护?
风,停止了寂寞的吟唱。她在苦苦悲歌,却是任谁,都不曾听明白她的风中留言,只任着清光摇曳,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