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城的白雾,终有些许缠绵悱恻的意蕴搅扰身间。愈发往前,霖儿就愈发感觉到自己身间仿佛竟开始出现了些许细碎却又温和的叫唤。
那是什么声音,那又是谁的呼唤?心中狐疑,却终究不好直言开口——身旁,悼灵却是一言不发。如果他听见了,自然也会问询自己的。可若是没有,是否就是说,那些声音,全部都只是自己的幻听而已?
一时心颤,霖儿不免微微叹了一声,又只凝神看向了身前不远的地方:就在三丈之外的地方,那宽敞的过道之间,微微然却只飘荡着一缕杏黄旗。而那个地方,便是她应该抵达的医馆了。
「霖儿。」可是,正待她就要往那其中去时,一旁的悼灵却是微然,浅声,「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过去了吧。」
「怎么?」霖儿不禁回首,困惑地看向悼灵。只是,那般的人却终究只淡然地报之一笑,转身便要离开。
如此,霖儿也不多做计较,顾自地朝前去了。可是,她终究不曾看见,那样的人终是微微然遁入其身后的雾影之间,但只悄然尾随,跟随着一路抵达那一间朝着门外飘散着几许清雅药香的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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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请问——」霖儿轻缓地叩了两声门,安然地朝着屋内问道。
「进来吧。」门内,依旧还是那样一道女声。但是如今,终究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的冷酷冰寒。所以,是梦之……
心中思绪一动,人也不禁泛起几许笑意。如此,霖儿便只轻然地踏入其中,微笑着临近那在榻上安坐的男子,一边微微俯首,欠身施礼:「梦之,你醒了。没事了吧。」
「我没事。」梦之声音轻缓,倒是温柔且缠绵。「倒是唐突,吓着姑娘了。」
「你们慢聊,我先出去。」说着,那一侧的宛竹也只静然一笑,神色安然之间却是往外慢去,似乎已经不再介意霖儿的身份。
「你当真没事?」如此,霖儿便只微然上前,轻声关切。
「能有什么事呢。我挺好的——应该说,这是老毛病了吧。」不得不说,此时此刻,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没事那就好。」霖儿稍许一声轻叹,又回眸朝着那女子似忙碌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我就先……」她轻巧地说着,本已经决意离开。只是,那身前男子终是轻缓,悠然转念道:「等我好了,我再带你去找他。」
「不急。」不免一怔,倒是叫霖儿有些尴尬。她终究不曾料到,梦之病重如此,却竟然还是想到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本来不就是准备向他致歉,叫他先养身子,不用着急的么?「等你好了再说吧。不过,渊梦城里,怎么也会有那么多的活死人?」她悄然轻声,换了个话题,却仍旧只不免心中胆寒:渊梦城,算起来,竟也是座梦魇之城。比起雾杳林,倒是当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吧。
「呵呵。」只是,梦之终是一笑,淡然道,「能有什么原因呢。还不就是他们沉溺梦魇,走进了渊梦城吗。」
「我只是没有想到,就连这渊梦城里,竟然也会有那么多的人游走于梦魇之间。他们,应该都是外地人吧?」
「是啊,外地人。」梦之稍许沉吟,又说,「可他们这些凡人的心,终不是你我随随便便就能够猜透的。他们甘于沉溺梦魇,想来,那样的梦境,也该是他们现实中都难以实现抱负的地方吧。」说好听的点,叫抱负。说难听点,不过就是淫_欲。
「那,他们这样入梦,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他们在路上撞着了什么人,又或者说……」霖儿却是担心。
只是,梦之终是轻缓,叹道,「你又何必要担心他们呢。其实如果你有注意的话,你就会发觉,他们的梦境,彼此之间都是有牵连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好似在做着彼此单一的梦。但实际上,他们从来都不会相撞,也不会发生所谓的争执。就好像,是冥冥中有什么人在暗暗地摆弄他们一般。」
「就好像,下棋一样?」霖儿不免心惊,却是难以置信。
只是,身前的梦之终究微微颔首,承认。「是啊。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往返的方向。好像,就是有什么人在莫名地调度他们一般,不会相撞,不会争执,更加不会轻易从梦中惊醒。」梦的牢笼,却竟然会如此可怖,难以抗拒。
「那,他是谁,你们,都知道吗?」说着,霖儿不免担忧,微微蹙起眉梢,眼带焦虑。
可惜,梦之又是摇头,轻叹,「其实,我也只是这么一猜,根本就不能坐实的。又不曾亲眼见过,谁能够确定是不是有人操_弄呢。」
「那,你先前说的那个渺方大祭师,她都知道这一切吗?」
「她守护着这里,却从来都没有说要去找出什么背后阴谋操纵的人。所以我想,一切,或许都只是巧合。又或者,这里所有的一切,本就都是冥冥中被天神赐予这片山林,和这旷大渊梦城的劫难吧。」
——你不肯定,但这样的事情一直都在发生。如若当真,那么在背后恶意为之的人,
又会带着怎样的阴谋盘算?
可是,霖儿正悲戚地思忖着,那在一旁忙作了些许时候的宛竹却倒是轻巧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盒药膏。「梦之,先上药吧。」一边说着,那女子倒是安然地在霖儿面前准备褪下他的衣衫。还好,霖儿终是微微浅声,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我先出去吧。」
「嗯。」梦之微微应允,一边微笑以对。然,只当那女子悄然离去之后,梦之终是介意地推开了送到跟前来的玉指纤纤。「拿走吧。我不想用这个东西。」
「可这是对你好的。」轻声细语,似缠绵,却倒也有着些许柔韧的压力。
「我知道。可是这个东西,它会一点一点蚕食我的记忆。你觉得,这样的东西,我还有必要将它一直用下去吗。」微然抬首,那素净的眼底,却是盛满了一腔的哀怨神色,似责备,却终究不曾亲口呵斥。
「那不是你的记忆。那就只是渺方的记忆——」摇着头,宛竹倒也悲愤十足。「她都已经忘了,你丢掉那一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宛竹!」只是,梦之终是厉声,冷言喝止。「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人,我可以舍得。但是这不代表我也一定要舍得记忆!渺方,我是她的一部分,永远都是。谁都没有办法抹去这一切!」
「哼。一部分?」宛竹颤着冷笑一声,眼底竟是浮起了些许苦涩泪花。「你看看现在的你,和她有什么关系!是,她的确给予了你生命,但是你已经不再是她了。她再也不会记得你,你明白吗?」
「宛竹。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明白!渺方是渺方,我是我。她不记得的事情,就该由我来替她好好保管。还有,她所遗忘的一切,哪怕只是一件细微的小事,我都不想要忘记!渺方,她不该在失去那些之后,还失去我们对她的回忆!」
「哐当——」突然,那临近的地方却竟是仓惶地摔落下了一瓶药膏。
「怎么回事?」回首探望,宛竹不禁变色:那个地方……「她不是出去了吗?是谁!」宛竹极力地看透过去,却竟是什么都不曾看见,不免更是惊疑。如此,她便只沉着面色咬牙切齿转身就径直带着那一盏微然泛光的金色华灯冲了过去。「出来!」
华光闪现,不待那隐身的人有所退避,他就被人抓了个现行:是悼灵。只是,他终究诧异,自己,怎么也会被这样的凡人给轻易抓住。
「别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说,你是谁!」厉声大喝,只是悼灵终究仓惶,难以安定:那是怎样的力气,居然能够扯着自己叫自己半分逃开的能力都没有?
「回答我!」怒目圆瞪,宛竹竟像是要生吞了他一般。
只是缓缓,那身后的梦之倒是悠然一声轻叹,浅声道,「宛竹,放开他吧。」
「可是……」
「想必,这位兄台也是暗中跟随那位女子前来于此的吧。」一眼洞穿,倒是叫悼灵无言以对。「我能够感觉出来,在你身上,还残留着些许她的气息。」
「又是她!」如此,宛竹不免更是恼火,再一度紧紧扯住了悼灵的衣裳。
只是,一旁的梦之终是淡定许多,浅声,「宛竹!先别动怒。——兄台,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无论你刚才在这里都听见了什么,请你,切勿要告诉她。」他的眼神凝滞,而莞莞凄凉。
「为什么。」悼灵终是冷漠,一边挣开了宛竹已然放松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