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空灵的叹息,那是优柔的轻歌。声声悲凉,婉转凄然。
听着那歌声,悼灵也不禁停步转身,循声探向那似幽远的虚空之外——那是谁的歌声,又是谁在如此凄凉?而那个方向,是山上?!
回首凝望,极力地朝着之前所见的安宁山上遥望过去,心绪忧惶:可是,那样的女子,她会歌唱吗?若是她连一个字都不肯说与自己听,那如今为何又要这般躲在山上待到自己离开方才一曲轻歌?若是她能够说话,那她对自己所要隐瞒的,到底又会是什么?
一步一步,返身折回。迎着仙音,他朝着那飘渺的虚空山上缓缓而去。
可是,出人意料,就在他只再一度踏入那一方净白无雾的世界中时,那样的歌声却是突然就骤然停止,整个世界,仿佛除了那微风拂袖的声音,就再容不下任何声音颤起!
「怎么回事?方才明明都还听得那般真挚,为何……」俯首悠然一叹,不免有所悻悻和颓然。「料想,那女子已经感觉到自己回来了吧。只是不曾想,何苦,非要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琢磨不透,又听不到那样的动情歌声,不免,悼灵又只怅然转身,折返。
可是,令人惊奇,只当他再度回归雾影之中,那样柔婉的歌声却竟只再一次嘹亮天际,引人诧异。
「我一走,你就要开口悲歌。你的心中,到底浮沉着怎样的世界——」悼灵动怒了,他也愤慨了。他再也不要往前,干脆就调转身影,再一次步入那清冷的白净世界之中——果然,才只踏入,你的歌声就再一次彻底停息,再也不能让人听见——可是,若你不愿与我相谈,何必,还要如此嘹亮起你凄迷的声音?
「我倒要看看,你该怎样和我解释!」眉宇凝蹙,眼底阴沉。这般的雪衣但只冷峻着面容走向山巅,步近那依旧沉寂的草庐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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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那是一道温然的倩影,背对着他。浑身的清雅,有别于霖儿的秀气和柔弱。可她如今给人的感觉,虽叫人也只隐隐怜惜,却终究看着又比霖儿要坚韧许多——她,当真是这里的渺方大祭师,没错吧?
「你回答我!」忍了忍,悼灵终究还是冷蹙眉梢,又迫近一步。「方才,是你在歌唱吗!」虽然厉声质问,可末了,却终究忍不住稍许放低了声音——这样的女子,即便背对,却为何叫人连一分呵斥的念想都只觉心中有愧?
只是,无论他如何念想,那样的人却依旧但只背对,不予回应,也不曾开口说话,哪怕是轻缓的浅吟或者叹息声都不曾脱口。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明明都听到你在唱歌了,我明明……」
可是,还不待他发作完毕,那样的人却是意外地站直起身,低沉着眉线,微然看了他一眼就返身一步腾云,向着那山下的地方飘然而去。
「喂,你别走,你还没说完——」他卖力地追及过去,一把用力就探手出去牢牢锁住了她的肩。只是,下一瞬,不待他有所警觉,那样的丽影却是翛然一闪,径直逃脱他的束缚,落在了身前尺外的地方,却依旧只淡定地往前飞驰。
「你——」悼灵怒不可遏,却终究还是稍许隐忍,不敢发作:不管她的身份究竟为何,若是自己不能够击败她,那就断然还是不该发作的好。可是,能够放任她就这样离去吗?不!绝对不能。不管你是谁,你都应该给我,给这城里所有的无辜百姓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心意已决,不由分说便只追及而上。可是,才只轻缓离开那一地清净,他就再一度惊诧不解——
身前的女子,她依旧顾自地朝前飞驰。可是,步入雾影中后,这一次,那虚空里阴柔的飘渺仙音却依旧但只静然地飘荡于空,带着些许悲凉和凄婉的寒凉,强势注入人的心间,难以退避。
「不是你?」的确,不该是这身前的人。她自在顾自飞行,而那个声音,却还是来自于自己头顶的虚空之外,叫人心惊:可若不是你在悲歌,那这样的迷雾之中,还有谁会缠绕起这般的清音悲凉?而那个声音,分明就是从身后的山里……
一阵心忖,却终是发现了更为可怖的事情:那样的声音,如今仔细听来,方才知晓其实并不是从山里而来。亦或者说,是自己头顶,漫天的白雾之中,无论哪个方向都缠绕着这样的声音。那样悲凉,那样哀伤,仿佛无论是哪个方向,都能让人认为是那声音所唱出的地方!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而这声音,还有你……」悼灵惊悸地迈开步子,急急地追及上去,暂时将心中迷惑尽皆抛诸脑后。「等我!」你,要去哪里?而我,又会跟着你,看到什么?
◇
轻巧的白雾游荡在身间的静谧世界。海蓝的衣裳但只静然地倚靠着一旁的窗棂。她向外凝望,百思不解,却终究还是甘愿沉溺其中,久久无法苏醒:那一日,自己
对镜之时,分明看见了他的身影!可是,等自己抬头环顾身间,那样的人,却终又叫自己再也无法寻获!
为什么?而你,又去了哪里?若你要出现,为何我竟只能够在那一盆清水中看见你的倒影?而且,若是只有一次、两次,那我自然不会纠缠。可是,你出现的次数未免太过频繁!我明明觉得你就在身边,可为何一回首,你就再不能让我看见?
若你在,为何我却连执起你手的能力都没有?你出现,是因为我和他走得太近了吗?还是,你的灵魂,已经恢复了一些灵力?
泪眼盈盈,没有答案,只叫人更加地心乱如麻。
可正在此时,那门外的地方却是传来一阵叩门声。「客官,在吗?」
「在。小二哥,什么事?」一边答应着,霖儿也是轻缓地拭去泪痕,轻巧地靠近门旁。
「医馆里的宛竹姑娘请您过去一叙。」
「宛竹?」霖儿稍许回想,确定了那人身份,随即便只答应。「你且去回她,我马上就过去了。」
「好的。姑娘先忙。」
如此,霖儿却倒是微微然陷入沉思,难以自拔——
那个人,终究还是要来领她去见那个所谓薛若澧的吧。可是薛若澧……若是当真如那位姑娘所言,自己,是应该要彻底放弃,还是继续纠缠?人命关天。可他是人命,那灯影镇里的无辜百姓,难道就不是了吗?
仿佛,再没有人能够成为她的臂膀,仿佛,再没有人可以化成她的依托。她孤寂地傲立在绝境的海洋之中。她试图撑天,不让那破损的云穹跌落人间。可是,她是谁?她是霖儿,仅只而已。不是上古补天的女娲神,不是沧海之中那稳定着人世的蓬莱仙人。她太平凡,如普通的少女一般,却终究,竟是要担当起这样的抉择,和艰难的义务!
牺牲谁,都是一个难决的问题。可是,不管她愿不愿意,有些事,终究都只能够由自己独自孤身去面对!
她微笑着,转过身,靠近那一池清波,阖上眼,缓缓地低垂下头,良久,方才睁开眼,凝神地望。
「青鸟。」她依旧能够看见,即便依旧无法触及,却还是缓缓低声,吟念。「我要去面对我的抉择——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竟也要做出这样的抉择。什么人值得救,什么人不值得——我不知道你会如何选择,又或者在你的心中,只要我能够安康,你就随意。可若是你,我将选择的权力交予你,拜托你,那到时候,你是会认真地思考,还是依旧随心所欲?」
只是,望穿秋水,那水盆中的人,却终究不能浮现眼前。她轻巧地看着,一如他的深邃凝望。可是,除却那缠绵的一眼,却终究什么都无法触及,也无法听见他能给予自己的半分意见——他就在那里,却已然,还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