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秋月道:“过来抱我。”
明摆着就是想吃豆腐,真当老娘是圣母了!雷蕾气得笑:“你不是不怕冷吗!”
上官秋月摇头:“现在怕了。”想了想,他似乎也难以理解,看着她笑:“原来有人抱着这么暖和。”
雷蕾沉默片刻,掀开被子,钻进去抱住他。
上官秋月道:“小春花真好。”
被他身上的寒气冻得直哆嗦,雷蕾也相信他是真冷了,急忙把火盆移近了些,咬牙:“伤好了就出去找别人抱!”
上官秋月笑道:“不要别人。”
旁边火盆的热量源源传来,雷蕾觉得暖和了许多,加上跑一天路也累了,于是打个呵欠,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大约是受伤的原因,上官秋月很快睡去。
抱着个沉重的冰块,谁能睡得舒坦,雷蕾到半夜就醒来,全身不舒服,盆里的火燃得正旺,寒气却仍坚强地往被子里钻。
她忍不住低头看上官秋月。
双眉放心地舒展着,眼角妩媚地翘起,眼睛闭着,再也不见平日算计时那些踌躇与得意之色,他半躺在她怀里,格外安静。
这么久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雷蕾发现两条腿都僵硬无知觉了,于是不再多想,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轻轻挪动一下腿,酥软酸痛的感觉差点害她叫出声。
轻微的动作惊醒了上官秋月,漂亮的眼睛倏地睁开,透出无数凌厉之色。
雷蕾吓得一抖,接着明白过来:“怎么,怕我害你?”
刹那间,目光已经变得柔和,上官秋月摇头:“没有。”
雷蕾轻哼,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
见她不信,上官秋月解释:“习惯了。”望望四周:“我十五岁才从这里出去,有个女的常来逼我识字练武功,有天晚上我偷跑出去,不慎掉进冰涧湿了衣裳,被她发现,打了我一顿,三天没有再送吃的。”看雷蕾:“她经常偷袭我,若得手,我就吃不上饭了,我不能睡太熟,顾晚他们也都想杀我。”
雷蕾不语。
上官惠分明是把儿子当成杀手培训,她恨极萧原,一心报仇,心理根本已经变态。
上官秋月道:“当年她准备和萧原逃走,先把冰蚕丢到了一个舒洞主不知道的洞里,事发后她被打成重伤丢进冰谷,就一直藏身在那儿,设计让舒洞主以为她死了,从此不再来,后来我烧了她的蚕,她差点杀我,饿了我五天。”说到这里,他微微皱眉:“我在这儿发现南教主的心法,先助她杀了舒洞主,然后杀了她。她一直不知道我的真气有异。”
雷蕾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你娘?”
“她死的时候我才知道,”上官秋月不在意,“每年中秋,她就会逼我发誓杀萧原,如今我已经替她杀了。”
萧原固然有错,但不是每个人都想杀你,雷蕾想劝他改,却又闭了嘴,既然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想杀他的人实在太多。
火光映着他半张脸,柔和中透出几分妖异。
沉默半日,雷蕾道:“睡吧。”
清晨,几束阳光从气窗穿进来,黄黄的,照得洞里明亮许多,送来淡淡的暖意,盆内炭火已将熄灭。
雷蕾被唇上奇异的触感弄醒,睁眼。
上官秋月立即抬脸离开,笑得温雅:“醒了。”
雷蕾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已躺在了他怀里,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她下意识从他怀中滚开,暴跳:“上官秋月,你你……做什么!”
上官秋月眨眼:“没有。”
这种时候还贼心不死!雷蕾瞪眼:“你再乱来,我就走!”
上官秋月不说话了。
回想起此人的恶劣行径,雷蕾戒心大起,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步东郭先生后尘救了只狼,尽管这只狼目前伤害性不大,她闷闷地翻翻糕饼,觉得吃冷食不是办法,忙出去取了些热菜。
二人吃毕,雷蕾拿帕子蘸着冰水擦脸,上官秋月裹着被子坐在旁边看她。
“小春花。”
不答。
“小春花,我冷。”
雷蕾不作声,起身重新添了些炭,将火盆推到他面前,恨恨道:“有火!”
片刻,上官秋月道:“还是冷。”
雷蕾这回真不理了。
上官秋月果然不再说什么,凑近火盆取暖。
当老娘的豆腐是好吃的呢,雷蕾正在得意,忽然听得“哧”的一声,有白烟冒起,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焦臭味,发现不对,她先是莫名其妙,随即吓得飞快从地上跳起,口内大吼:“你做什么!”
上官秋月道:“烫了。”
来不及细看,雷蕾迅速拉过那手,将蘸过水的帕子敷上去,半晌再查看时,原本修长漂亮的手已被烫坏一片,皮焦肉烂。
雷蕾急怒:“想自焚就走远点!”
上官秋月道:“我冷。”
“所以就把手拿上去烧?”雷蕾无奈又气闷,冷笑,“总是利用我,这又是苦肉计?”
上官秋月不语。
雷蕾一脚踢开火盆,扯开他身上的被子,钻进去将他抱住:“你听着,上官秋月,以前你救我只是因为要利用我办事,这次我确实欠你一命,所以我会等你伤好了再下山。”停了停,她又补上一句:“你若是再乱来,我马上就走!”
上官秋月道:“当初你喜欢我的。”
雷蕾道:“我已经不是花小蕾。”
上官秋月看了她许久,点头:“你不是。”
雷蕾反而愣住。
上官秋月道:“她本来就知道我是谁,还要跟着我,可我杀了个人,她就吓晕了,然后骂我该死。”
雷蕾倒也能理解花小蕾的反应,梦中情人真是满手血腥的魔头,手段这么残忍,换了哪个女孩子都难以接受,花小蕾喜欢的根本不是真实的他,或者说,她对他的感情只是一种迷恋,她希望改变他,可他拒绝改变,失望之下她就把气出到他身上了。
“你一生气,就给花老爷下毒,逼花家听命于千月洞,让她嫁给小白偷心法。”
“她后来找我,是想骗解药,再杀我,”
雷蕾恍然,原来主动献身是另一回事,花小蕾不想替他办事,竟然打算杀他,所以他被激怒,彻底翻脸无情。
上官秋月柔声:“你不是她,我会对你好。”
雷蕾移开话题:“长生果的事呢?”
上官秋月笑道:“一个假长生果就引得他们团团转。”
大哥你就是惟恐天下不乱!雷蕾拉过他的伤手开始研究处理办法。
转眼两个人就在冰谷住了十来天,上官秋月虽然可以走动,却并无明显好转的迹象,依旧不能运功,浑身发冷,尤其是晚上。
这日,在地下暗河解决完内急问题,雷蕾正要回去,途经某个洞口时觉得寒气逼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信步进去寻觅源头。
原来里面连着个小洞,洞里堆着十来个大冰块。
冰里好象有东西。
借着朦胧的光,雷蕾凑近看了片刻,忽然脸色大变,尖叫一声就跑。
迎面撞进一个怀抱。
这么多天,衣衫已经不再洁白干净,可那好闻的香味却从不曾消失,他抱着她安慰:“哥哥在。”
雷蕾略觉安心,颤声:“里面那些,你的?”
上官秋月道:“你别怕,我马上就把它们弄走。”
想到那些活人艺术品,雷蕾头皮发麻:“没必要这么做的时候,你能不能收敛点?”
上官秋月道:“他们想杀我。”
“如花呢,他也是想杀你?你要……”说到这里,雷蕾忽然顿住,因为她发现了另一件更恼火的事,“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上官秋月拉着她就走:“方才他们放了信号,必有紧急大事,我们先出去。”
雷蕾甩开那手:“你根本没受伤,一直在骗我?”
上官秋月道:“没有,伤好了。”
“什么时候好的。”
“三天前。”
雷蕾抓狂:“你这三天都在装?”
上官秋月微笑:“因为小春花想走。”
雷蕾愣了下:“我不想留在这儿。”
上官秋月道:“我会对你好。”
沉默。
雷蕾抬眼看他:“你想活下去没错,但我还是不能赞同这些手段,你太危险,杀人也太容易,现在对我好,谁又能保证今后会怎样?若哪天你不再喜欢我了……”
上官秋月打断她:“我会对你好。”
相信你的承诺?我的勇气不够。雷蕾别过脸:“你已经好了,我要下山。”
笑容依旧温暖,面前的人却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刹那间,他又变回了那个从容不迫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高高在上的千月洞洞主,冰雪般的气质让人心生畏惧,再也不是那只安静的受伤的狼。
他轻声:“萧白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