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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部 逐鹿三秦(2 / 2)

江麟气恼地看那我一眼,马上又奇怪地笑了:“是么?”突然用力将我向后一推,趁我跌坐在椅中,他上前在我唇上轻轻一碰,低声道,“如果父王这么对你,你不会脸红?”

我愕然看着他,江麟自己的脸又“腾”地红了,伸手抹了抹嘴道:“我说过要尝尝滋味,现在尝到了,还不错。”说完便急匆匆出门,一会不见了人影。

我坐在椅中苦笑,这个小鬼,都在想些什么?

晚上,江原在府中举办为世子饯行的家宴,江麟不再如小孩般随业师就坐,第一次以世子身份坐在江原下首第一位,可见这次对他的重视程度。我坐在右边第六,看见江进也受邀在列,他正襟危坐,也不怎样与周围人交谈,只是带头邀了几次酒,其余时候便只顾自己啖肉喝酒。我想试着猜他心思,不由多看了几眼,江进立时察觉,笑着向我举杯邀酒,我与他对饮一口,只得作罢。

宴会散后,江原把江麟叫到书房谈话,我因为知道后面还有集议会,便在殿外的抄手游廊边等候。抬头看见夜空如漆,几点星光缀在夜幕之上,夜风吹过,枝头的冰霜便簌簌下落,打在冻得硬实的土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我突然听见一声刻意的咳嗽,立刻转头,江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他也向天空看去,肃然道:“凌公子在想什么呢?”

我答道:“我在想,关中四塞不是沼泽遍布,便是崇山峻岭,唯一开阔处便是黄河,如果趁现在天寒地冻起兵西征,会不会免去渡河之险?”

江进冷哼道:“我还道凌公子有了什么惊人妙想,我只问一句,过了河吃什么?你以为这里是江南么?”

我道:“若是一路攻城略地,可以收集敌城粮草。”

江进不屑道:“那么你又能保证一路毫无阻挡地打下来?现在离开春破冰不过一两个月,渡河容易,回来呢?接应人马怎么接应?再说北赵连年征战,已经饿殍遍地,以前还可以靠与南越通商勉强维持,现在怕也指望不得了。”

我微微笑道:“原来如此,踏冰过河的人马要回头是个问题,没有接应确实不妥。我对北地气候不熟,倒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不过,殿下似乎已与燕王讨论过出兵的事,不然怎么知道南越意图与北赵断绝来往?”

江进突然异常冷冽地看我,寒声道:“凌公子,我也要请教,你为什么出主意把我拉下水?”

我不解道:“殿下这是何意?”

江进咄咄逼人道:“难道不是你叫麟儿传的话?你明知我与二皇兄互为肱股,却又拉我趟北赵的浑水,是要趁机离间我兄弟,还是要削弱我人马?”

我直视他道:“是下官的主意,不过燕王殿下也是你亲生兄弟,国有大事,理应倾力互助,何来离间之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各凭本事,何来削弱之说?”我说着压低声音道,“韩王难道就从没有心思在北赵战场分一杯羹么?”

江进冷冷看我,见我神色如常。突然憋不住哈哈大笑,接着推我一把:“好你个凌悦!本王这点心思都被你看出来了!”环住我肩膀,在我耳边低声道,“不过为了二皇兄那里,我还是不能亲自请战,今次来只是为了通通气,最终还是得由皇兄出面上奏。父皇准了便罢,不准的话我再暗中想办法。”又嘿嘿笑着推我一下,“凌悦,你这次有功,回头我赏你副铠甲战场上穿。”

我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个家伙如此狡猾,只好道了声“多谢”。说话间有侍从来传话,要我进去议事,江进便跟我道别离去。

去书房的路上,我正遇到出来的江麟,大概刚刚接受训话完毕,他脸上还保持着肃然之色,见了我便道:“王叔答应了。”

我道:“多谢世子,我刚才见到韩王了。”

江麟微微低头道:“不必言谢,你是为了父王。”他停了一阵,忽道,“明日此时,我大概就在百里之外了。”

我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卯时中。”

“真是不巧,那时凭潮正在为我疗伤。”

江麟点点头表示理解:“你疗伤要紧。”

我微笑道:“小鬼,想起我们相识也近一年,临别本当折柳相赠,可惜手边没有,只能口中祝你平安了。不过明日我会让裴潜代我去送你。”

江麟本来有些黯然,听到后一句立刻抬头,脸上阴霾一扫而光,断然拒绝道:“不用了!本世子不想招惹晦气。”

我故意笑道:“可是小潜很想去送你。”

江麟冷冷看我:“别在我跟前扯谎,你在这里送别就可,千万别让他来!”

我无奈叹一口气:“好吧。既然你们二人仇怨这么深重,不见也好。”江麟松了一口气,这才抬脚离开。

我进了书房,发现陆子庭、杜长龄等府内主要官员已经在座了,荀简因为即将陪世子去幽冀,所以未曾参加。

江原等我落座,展开一副地图挂在屏风上,向众人道:“关于战略取向,我们已讨论多次,初步确定分兵合击之策。天御府预计发兵二十四万,南越十五万,韩王府十二万,共计大军五十余万。我天御府主攻关中东、北两方,韩王府与南越联军主攻关中东南、正南,目的要使北赵疲于应付,首尾不能相顾。”他说着指向洛阳西边某处,接着道,“弘农是我军西路据点,函谷关、武关依次排列,北赵有重兵布守于此,我们多次进攻,往往被阻在此地。北面蒲坂有黄河相拒,渡过黄河后还有渭水横澹,若没有其他几路大军配合,往往陷入孤境。我们此次要怎样进取,还要请诸位商议。”

陆子庭沉思片刻道:“关中最易守难攻者,函谷关;软肋者,斜谷是也,昔诸葛武侯出祁山,便修百里栈道,出斜谷,入五丈原,陈兵一时,可惜皆因孤军深入粮草不济,以至功败垂成。臣以为,虽然函谷、武关难攻,却是北赵重兵所在,失此二地守兵,则北赵无力回击。殿下可与南越军商讨,令其分兵突袭斜谷,牵制北赵兵力,韩王与南越余部共同陈兵于武关,从而使我专心攻打函谷。”

武佑绪反驳道:“函谷关易守难攻,关后□□狭窄,根本不利大军进攻,既然我们屡次在这里受阻,便应该绕道武关或蒲津,南越可以从斜谷插入与我们合击,然后奔袭长安。”

程雍冷冷道:“这几处关口除武关外都没有重兵把守,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只宜进不宜出,进是进了,却灭不了北赵主力,便算攻下长安,一旦北赵纠结大军围攻,你我便是瓮中之鳖。北赵经过几年战乱,民生凋敝,若要灭其主力,应该比从前容易。”

他们一开口,其余官员将领也纷纷发表意见,一时间争执不下。江原静静听着,待众人话都说完了,又问偎在火炉边的杜长龄:“司马意见如何?”

杜长龄外面仍是穿着白色长衫,里面却套了厚些的中衣,松挽着头发,未系腰带,一派闲散模样,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一直靠在房中最暖的地方,似乎十分畏冷。他听见江原询问,悠然开口道:“以臣之见,攻心为上,伐城为下,虽然预定开春出战,不若向北赵散布冰封期出兵的消息,也可同时令弘农守将偶尔挑拨。北赵必会严密防守,到得开春出兵,我军养精蓄锐,敌军却精神倦怠。”

卫文听了笑道:“长龄此计可行。” 又向江原道,“不知陇西有几城来了消息,策反进度如何?”

江原道:“安定、石城两县有密信回复,其余几处尚无回应。”

卫文道:“老朽也出一计,虽然显得为时过早,预先准备也无妨。我军若大举进犯,北赵必启用大将镇守函谷关,此时应令我方细作千方百计促使国主陈熠选派两员大将同时镇守。”

江原思索一阵,笑道:“卫先生此计很好,依此类推,其余重镇守军也可如法炮制,影响一处是一处。”他说着转向我,“子悦可有妙计?”

我笑道:“我要说的都被诸位说完了,再说下官对北赵情况不甚了了,还是到了实地再献策不晚。”

江原哼道:“听也听了这么久,居然一毛不拔。”

我笑道:“不是不拔,是无有也。”

江原看看我道:“念你有伤在身,回去歇息罢,等到上了战场,有你说的时候。”我立刻称谢告退,出门之前又听见江原道,“长龄也去罢。”

夜已深了,我回到弘文馆,裴潜还在等我,他表情奇怪地对我道:“你刚才在宴会上没见到世子么?”

我道:“自然见过。”

他表情更加莫名其妙:“世子刚才来坐了一阵,我见他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告诉他你不在,便在一边看书没理他。谁知道他赖在殿中好一阵不走,既不说话也不做事,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实在忍不住了,跟他说我要睡觉,他才走了。”

我极其认真地想了想,拍着裴潜肩膀道:“他明日就要走了,我看你还是去送送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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