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盘腿在桌边坐下, 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却又放下, 静静道:“你何时觉得我在追逐利益?”
我眯起眼:“燕王殿下,你是夜路走多了不觉黑罢?”
江原笑了笑:“这世上多得是不择手段追求权势的人, 我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区别,甚至我比他们更想站在权力的顶端。只有你自己,才是异数。”他饮尽杯中的酒,隔着桌子倾身过来,伸出手指,沿着我面颊轮廓摩挲,“凌悦, 其实你不是不会, 只是太懒、太傻。听我的,拿出在战场上的三分精力,为你自己想一想,不要那么无所谓。”
“你才又懒又傻。”我偏头躲开, 抬眼看他, “你究竟要说什么?”
江原微笑着收回手指:“自古无数名将,他们在战场上难逢敌手,可是不得善终,最后国破家亡。为什么?”
“朝臣倾轧,君王失策,只为私利,不为家国。”
“不对, ”江原敛起笑容,肃然道,“因为那些名将眼中,只有家国,不徇私利。”
我反问:“难道不为私利,一心为国家社稷着想,有错?”
“没有错。”
“那——”
江原打断我,继续道:“可是你想过么?其实一心为国的人最无情。因为他们一腔报国热血,眼中只有大义,没有私情私利,所以往往会因公废私,久而久之,众叛亲离。司马景在民间声望如此之高,为什么朝中却没有几个人肯追随他,反而千方百计陷他死地?因为他只为国家着想,损害了很多人的利益。”
我怔了一会,喃喃自语:“因公废私,众叛亲离……如果是这种道理,岂不令人心寒?”
江原语气有些冷酷:“试问天下多少人不为私利?本来就是这种道理。我倒是希望所有人都舍己为公,可惜永远不能。像司马景,像你,已经将报国做到了极致,结果却未必如意。”
我静默片刻,慢慢道:“你是说,我不能只靠军功立足,还要追求自己的私利,并且让身周人分享这些利益?”
江原一笑:“只要你肯,会有真正志同道合的人追随你;也总有一些人因为相同的利益跟你走到一起,与你共荣共损,所以即使为了自己,他们也会拼命维护你。”他盯住我,眼神深邃,“你现在武功已经恢复,军功也有了,何不继续在朝中寻求支撑?那个时候,没有人再能轻易摆布你。”
我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是没有想过,换一种方式,重新开始。认了我亲生母亲,认了你父皇,也认了你,可是——”
“嘘……”江原突然示意我噤声,我看着他轻轻推开面前的矮桌,有些不明所以,正要再问,身子忽然一歪,被江原圈进怀里。
我冷不防心脏停了半跳,莫名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你怎么抽我的坐席!”
江原把手臂环在我胸口,一脚踢开旁边的酒坛,低笑道:“咱们中原早就没有跪坐的习惯了,你还坐得如此规矩,难道不累么?”
我忍不住冲他翻白眼:“谢了!我小时候练过打坐,一天一夜都可以!”
江原好像听不见我的话,只是沉醉地看我。我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正要起身,江原的嘴唇落下来,深深压在我的唇上。我只来得及“唔”了一声,便被他俯身推到地上。江原的舌尖轻轻滑进来,手指摸向身下,不住挑弄着我。
我被他弄得气息有些纷乱,反口咬他的脖颈,门外传来燕七的声音:“殿下,宋将军求见。”
江原若无其事:“请他进来。”
我全身剧震,猛地翻身将他推离,站起来冷冷道:“你故意耍我?”
江原看看我,笑了一声:“脸色红得很好看。”
门开了,宋然立在门口,看了我们许久:“在下是否打搅了两位?”
我僵硬地站在当地,只觉面颊尚在发烫,却不知如何面对他。
江原这才慢慢站起来,笑道:“哪里,原来宋将军也在此间吃酒,请坐。”
宋然并不就坐,冷淡的目光扫过我,落在江原身上:“不用了,在下得知燕王在此,只是顺路来问一句,不知燕王殿下何时能将归属南越的六郡户籍档案交由我们保管?”
江原表情诧异:“如何?那些不是该在各郡的官府档案中么?交接之后,凡是属于南越的郡县,我和韩王的军队都未惊动,这一点宋将军可以去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