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显然没料到我已给江德写了密奏, 也微微吃了一惊,但他片刻便神色如常, 故意想了想道:“也许会急怒攻心?”
我差点再次喷血,怒道:“我才是要急怒攻心!”说着便要起身下床。
江原按住我:“你再急也没用, 难道能追回来?”
我沉脸道:“我要赶去解释,免得皇上乍闻割地的消息不能接受!”
江原不客气道:“我看假如你累死在半路上,父皇才更不能接受。”说着将我塞进被里裹住,“无论什么事都等养好身体再说!”
我还想要挣动,他做了个要点穴的动作相威胁。我不甘心,瞪住他道:“不让我赶去也可以,那你自己必须打消立刻收回三城的念头。”
江原眉毛扬起:“为何要打消?三城尽占淮河上游, 拱手让给南越, 等于江淮之地失去一半,扬州合肥等重镇便要受制。这样的事,你觉得父皇和朝中大臣们谁会答应?再者赵誊囚禁你本就是无理之举,不让他得一次教训, 还道我魏国软弱无能。”
我皱眉:“且不论我的身份问题。你既然知道要害所在, 就不该以这三城作条件,现在答应了又反悔,必引起南越反击。魏国刚刚结束对北赵用兵,军民疲敝,无论朝野都需要休养,实在不适合仓促迎战。”
江原微微冷笑:“许以优厚条件,只是打动赵誊的手段, 即使如此他还做出这等卑劣行径,否则还不知怎样对你!要对魏国用兵,赵誊有这个准备和胆量么?他沉醉权谋,一心夺位,单单南越国内就够他应付了。”
我否定他的说法:“赵誊固然心思狭隘多疑,但他步步为营走到今日,终于大权在握,岂是无能怯懦之辈可以做到?我在南越声名已毁,他心腹之患已除,自然更能放开手脚巩固权势。此时如有可乘之隙,未必不会借机宣示北上决心,以进一步拉拢主战派。”
江原把一勺稠粥塞进我嘴里:“我不与你争论,不过可以追加一份密奏向父皇陈述始末,看朝中支持你,还是支持我。”
我差点被他噎住,好容易才将饭粒尽数咽下,含混道:“不论支持多少,两国邦交,当以信立,否则怎能服天下众?”
“那么挟人质以欺凌他国,又是正义?”
“对方失义,就该失信相报?所谓兵不义不举。今日落人口实,将来灭国之战,何以正义自居?何以令百姓归服?天时、地利、人和,缺一者必遗后患……”
江原又一勺将我口中塞满,面无表情道:“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罢。晋王夺位之乱刚刚平定,梁王才有归附之心,正是需要重振朝野士气的时候。真的割了地,引起国中恐慌愤懑不说,又会有多少流言蜚语指向你?自己先失人和,还有什么立场领兵?”
“……”我又费力地将粥咽下,干脆抢过饭碗,怒道,“你这是什么饭?要将我噎死么?”
江原总算笑了笑:“怕你不够,特地多加了米,再过一天大概就能吃肉了。我们此时也争不出所以然,还是等待父皇宣召罢。”他搂了搂我的肩膀,温声道,“凌悦,不论哪种决定都有得失,但是内政不和无以对外。”
我低声道:“我知道,所以更怕草率决定。”抬头看看他,“不过一旦最终有了决定,我会无条件支持你,希望你也如此。”
江原深沉的眸子盯住我,许久才点头:“好吧,看你有什么理由说服父皇。”
我笑:“太子殿下,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江原似乎还在想与我的分歧,随口问:“什么?”
“我既想抱你一下,又想把你踹走。”
江原听了凑到我面前道:“那亲一下如何?”
我瞥他一眼:“这是比喻。”
江原轻勾起我的下巴:“我却是当真!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急得坐卧不宁么?好容易把你换回来,还要与你无谓争论。”不等我开口,他已噙住我的唇吻了几下,又顺手伸进衣服摸摸我的腰,“好好养,别让我等得太久。”
我轻抖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有些感情用事。”
江原微笑:“那又如何,难道你不值得?”
“逞一时之快意,难道值得?”
江原捏我的脸:“越王殿下,我明白两国间情势瞬息变幻,机会稍纵即逝,走错一步就很难挽回。但也要纠正你,别忘了你自己也关系着两国力量对比。”他拿过我手中的空碗,又板起脸,“最快五天后动身,不要妄想早走一刻。”
我躺回床上,心道江原的想法固然是能够稳定朝内的最佳选择,也能将这次的事故大事化小,然而对外却一定会激怒南越。内外取舍该当如何?看来若不准备充分,回洛阳后也难以打动江德与其他大臣。
到掌灯时,凭潮果然风尘仆仆地赶到。匆匆把了一遍脉后,面色不善地斥我道:“越王殿下,你没事去什么南越?”
我立刻为自己辩解:“谁说的?我是因为有事才去……”
凭潮哼一声:“你好本事!为做一件事,又顺带惹出了几件事等人收拾。箭伤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