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巩涛的话, 钟芳林又上前一步。
“巩涛, 就算你是在气头上, 话也说得太过分了!”她说, “三年前那场剧变, 五座地下城全部沦陷,难道这也是霍深的错吗?何况寒平当年对付的是异兽王, 当年你就在现场,你比谁都清楚,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巩涛不否认钟芳林的话有些道理, 可他仍然无法原谅霍深。
三年前, 的确没有一座城池抗过陨石辐射的二次爆发,曙光身在异兽活动最为频繁的东方, 城内暴动更是厉害,甚至进化了一只有智慧六星异兽,导致人员伤亡惨重。
但他总是要想。
如果霍深没有在暴动开始之前离开, 有他和萧寒平一起联手对付异兽王。
那结果, 说不定会和当初有所不同。
曙光搭档。
全大陆熟知的最强异能者, 从无败绩。
可偏偏,就是那一天。
霍深离开曙光。
萧寒平在曙光陨落。
如今,霍深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而萧寒平却永远闭上了双眼……
想到这, 巩涛狠狠咬住牙关,别过了脸。
看到他这副神情,钟芳林也想起伤心事, 有些动容,她眼眶微微湿润:“那一天的意外,谁也没有料到,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认为,霍深是为了躲避那场劫难才离开曙光。再说,寒平走了,霍深比谁——”
“老师。”霍深突然打断她的话,“不用再说了。”
他语气不变,收拢的双拳却用力到颤抖。
短短时间过去,足够让他勉强压下心底翻涌的紧涩闷痛。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去见萧寒平。
“让开。”
巩涛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如果我不让呢?”
霍深眸光漆黑深邃,他身形没动,衣摆倏地猎猎作响。
滔天寒气席卷而上,掀起无形飓风!
巩涛沉声道:“来得好!”
他反而顶着寒风往前踏了一步。
金属撞击的玎珰脆响也混在风声中向上盘旋!
眼见两人就要在会馆门前动手,钟芳林急道:“这是在地下,你们都疯了吗!”
可惜,这个时候,她的话,谁也没有听进耳朵里。
萧寒平没有开口。
刚才巩涛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也算是明白了两人之间恩怨的由来。
之前钟芳林就说过,霍深为了三年前的事怪罪自己,他原以为,霍深只是为了没能及时回援曙光才感到自责。
可现在看来,巩涛根本是把他的死因强加在了霍深头上。
这个理由未免太蛮不讲理。
但让萧寒平更意外的是。
霍深竟然没有反驳这个说法。
连巩涛对他的误解都已经根深蒂固,猜也知道破晓其余元老对他的态度,他却宁愿任由这种污蔑当面浇在头顶。
萧寒平看着霍深的背影。
还是说,连他自己都这么想?
“季明锋,快!回能源车!”
几次劝说无效,钟芳林正要亲自去拉架,余光就看见还站在原地的萧寒平。
避免霍深和巩涛异能冲击的余威波及到萧寒平,她只好折返回来,拉住萧寒平的手臂:“我们走!”
萧寒平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了两步。
晶石已经还给霍深,他现在没有异能傍身,确实不适合留下。
不过,巩涛虽然有最适宜战斗的金属性异能,但他实力远不如霍深,想必两人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或许同样有人得出这个结论。
正在这个时候,门内走出一个人来。
“巩哥,让霍团长进来吧。”
他话音落下,漫天震颤的铿锵金鸣突然顿住。
巩涛回身看他,皱眉道:“什么?”
钟芳林也放下萧寒平的手臂,看到来人时终于松了口气:“小薛啊,幸好有你在。”
薛熠含笑对她点了点头:“钟教授,好久不见。”
“是啊,确实是好久不见。”钟芳林慨叹一句,“你还是第一次来重建的中央地下城吧。”
“是。就是因为看到重建后的中央地下城,所以也想重建曙光。”
说着,他往周围看了看。
萧寒平缓步走到钟芳林身旁,恰时和他对视。
薛熠唇边的温润笑意兀地僵住。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之后才回过神,看向钟芳林:“钟教授,这位是?”
“哦对!忘了给你介绍,他是季明锋。”
钟芳林话说一半,就看到霍深抬手挥散巩涛凝在半空的能量,径直进了会馆大门,于是转眼忘了刚才还在说什么,忙追上去,“霍深!”
萧寒平看了薛熠一眼。
和之前在新闻频道里见到投影不同,真正和好友面对着面,他发现薛熠不如表现出得那么平静。
曙光陷落之前,每次见面,薛熠的衣服永远一尘不染,衬衫永远笔挺顺滑,连头发都打理得极其服帖,没有半分毛躁。
而现在,薛熠身上的白色工作服不止一处褶皱,看起来至少三天没换,那张精致的脸上竟然冒出一层青茬,连眼睛里都有明显血丝。
从他身旁走过,萧寒平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
巩涛和他的对话从身后传来。
“你真的就这么让霍深进去?”
“怎么说他也是破晓的团长,你把他拦在会馆外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
这时,霍深已经走到会馆大厅门前。
联盟会馆,是猎团联盟在中央地下城的重要据点之一,一切重大决议,都需要联盟高层亲自来到这里,面对面商议投票表决。
也就是在这间宽阔的会议大厅里。
但今天,会议大厅正中的椭圆形会议长桌及椅子被搬离,没有它们遮挡视线,站在大厅门前,就能看见摆放在内侧的——
一副水晶棺。
棺内,一道身影静静躺着,胸膛没有起伏。
在冷清空旷的大厅里,他显得这样孤单。
霍深站在门前,脚下却再也挪不动一步。
他想上前,更不敢上前。
在看到这副棺椁的瞬间,他连心跳都仿佛停止。
三年前就体会过一次的无力与绵密痛楚,今天再度擦着骨缝埋进四肢百骸,如同尖刀一般,在体内游走。
钟芳林已经追上了他:“霍深——”
看到他脸上近乎无措的茫然,她说不出话来了。
霍深却蓦地开口:“老师。”
钟芳林立刻应声:“什么?”
“那不是他。”霍深这么说着,目光却长久地钉在门内,细语喃喃,“不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