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博冷哼一声。扳过梨花看了一眼,但见那里暗红色疤痕重重给什么都挡住了,便恼怒地在上面用力扇了一巴掌,低吼道:“滚!换个人来!”
梨花连忙收拾了一下衣衫,连滚带爬地下床跑出去,回到了下人房,见到与她同住的另一个丫鬟杏花,心中才有些不忍,却对上杏花那羡慕嫉妒的眼神,开口道:“快过去吧。爷等你侍候呢。”
杏花生的圆润小巧。看起来有几分稚气未脱。闻言眼中大喜,目光扫了扫梨花凌乱的衣衫,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
梨花不忍看她的喜色,点了点头。别过脸,道:“快去吧,小心些。”
“哎。”
梨花见杏花欢欢喜喜地去了,便躺在了床上瞪大眼睛看着屋顶。不多时,她便听见杏花凄厉的叫喊声,眼泪落了下来,拉起被子蒙了头脸,遮了耳朵。
炮竹声声之中,应庆元年结束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正月初四,杨广北领着兴国公世子杨广南、以及武兴候的嫡女杨锦心,前来林府回礼拜年。昨日,林家康已经到杨府略坐了坐。
杨广南代表着兴国公一房。杨锦心代表着武兴候一房,给足了林府和林宜佳的面子。杨广南自有他人招待,杨锦心便由林宜佳陪着,略逛了逛冬日的园林,便到了风荷坞小坐。
“宜姐姐这里收拾的真是雅致。”杨锦心进门之后略一打量,微笑赞道。
林宜佳略摇摇头,示意蓝心上了热茶,微笑道:“只不过是舒适些罢了,谈不上雅致。”她的房间布置,以简洁舒适为主,既不是富丽堂皇,也谈不上精巧雅致。
“也是,自己坐卧起居之处,当然是怎么舒适怎么来了。”杨锦心捧了捧茶暖着手,目光落在水晶宽口花瓶中的几只月白的百合上,抿起唇,笑意盈盈地打趣林宜佳,道:“难怪我最近到花房总见不到什么好的百合,原来都是被大哥给拿这儿了啊……宜姐姐,你可要劝着大哥少拿一些,家中二伯母也是日日离不得百合香的,前一阵子在祖母那里,还听到二伯母身边的丫鬟抱怨了几句呢。”
杨锦心眼睛生的极好,眼中大而狭长,眼波流转之间,就有说不出的情谊流出来,又有一把惹人怜爱的好嗓子,说话时候偏偏又大方爽利,合在一起,就让她整个人身上有了一种极其特别的韵味,让人过目难忘。
就像此时,她笑意盈盈地说出来的话儿,竟然让林宜佳分不清她是意有所指呢,还是就是亲切的玩笑之语。
林宜佳微怔一下,便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说起来,也是你大哥……他有一次遇见我在山上采了一束野百合,大约就以为我是很爱这种花儿了,却不知道我是采来送给母亲的……”
林宜佳说起杨广北的时候,面颊微红,神态却十分大方,微微笑道:“锦心妹妹,回头你帮我带句话,说我其实喜欢的是水仙花儿……”说到此处,她看着杨锦心眨了眨眼,问道:“你家没有谁是离不得水仙花儿的吧?”
杨锦心噗嗤一下笑出来,却故作调皮地道:“怎么没有?我就很喜欢水仙花儿啊?宜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居然是同好?”林宜佳也笑起来,道:“此时水仙花儿易得,锦心妹妹喜欢,让人从外面采买些就是了。”顿了顿,她又道:“莫非,锦心妹妹其实也想有人巴巴地每天送上两盆?”
杨广北送花给林宜佳,那是因为爱慕,且两人已经有了名分,是一片绵绵情意;若是杨锦心也想要人送花,那岂不是说她也有了迤逦的少女情思?唔,想嫁人了么?
杨锦心唰了一下涨红了脸,当即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正待不知作何表示,便又听见林宜佳道:“锦心妹妹莫生气,我说的是玩笑话儿。”
“我大姐同皇后娘娘也算是手帕交,我今日一见锦心妹妹就觉得亲近,说话放肆了些,锦心妹妹莫要恼了我才好。”林宜佳歉意地道。
杨锦心脸色红红,却道:“不会不会,宜姐姐不要多想,我才没有恼呢。”
林宜佳闻言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个时候,蓝田送了才出锅的点心上来,正是林家独有的南瓜点心,道:“锦心妹妹尝一尝这南瓜红豆饼,不是多好的东西,只是外面没有的。”
杨锦心闻言便品了起来,一尝味道果然是从未尝过的,便问了许多问题。两人熟悉了一些之后,林宜佳便不着痕迹地打听了不少杨府中事,比如说红月大长公主的喜爱忌讳之内,也都是她这个待嫁之人会关心的。
杨锦心知无不言,又问了林宜佳一些外地的风光,两人聊的十分愉快,竟然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有人来传话说,杨锦心该走了。林宜佳便一路将其送到了二门,遇见杨广北,含羞带笑地行了礼,退到林大夫人身边,目光兄妹三人离开了。
“瞧你这样,是和那丫头聊的很不错?”回转的时候,林大夫人笑问道。
林宜佳点点头,道:“她是个善良明理的,性子也不忸怩。”
从杨锦心这里,她完全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敌意。就是最开始提到“二伯母很爱百合花”的话,也像是对兴国公夫人有少许的怨气,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后来熟悉了之后,杨锦心像是认可了她,说话间便露出想要亲近的意思来。
“杨三爷有两子两女,皆是嫡出。杨三爷本人虽然是庶子,但却是同他两位哥哥一同教养长大的,受老侯爷管教多一些,正派上进,自幼就上战场拼杀,一心想要自己挣前程……而如今,他也得偿所愿,成了武兴候。”
林大夫人并没有因为自己女儿受害与杨三爷相关,就一味的抹黑他,说话很客观,继续说道:“老侯爷是个明白人,替唯一的庶子寻了一个落魄的书香门第家,家教很好的女子成了亲,也就是如今的武兴候夫人,夫妻二人相得至今。”
“子女的教养,同父母的品格言行关系密切,杨广度十二岁见识战场残酷,回京后习文练武十分用功,十六岁时候便亲自上了战场,至今尚在西北军中磨练未归……杨锦心肖母,聪慧明理;杨广寿因为同杨锦心是双生子,生而体弱一些,便选了文路,读书也很用心;只是幼女今年不过九岁,杨三爷夫妻难免娇宠一些,此时还是一派娇憨天真,就像你当年一样……”
林宜佳想起当年的自己,不禁脸色红了红,讪讪叫了一声:“娘……”
林大夫人摸了摸林宜佳的头,道:“娘跟你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千万不要冲动做事……你三姐夫没有太深的根基,都能因军功封侯,那杨三爷也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累累军功,一个侯爵难道不是应当的?他那样的人,都有一颗骄傲的心,若不是有非常的原因,是不会用毁女子名节这种下作手段的。”
“可是……”
林大夫人摆了摆手,道:“娘也不是说,事情一定不是他做下的。娘只是想让你谨慎一些……另外,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呢?”
林宜佳抿唇想了想,点头道:“娘,您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她虽说绝不甘心那件事被轻轻放下,但也绝不是那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就胡乱行事的人。她心中清楚地知道,她的生活中,可不止那点仇恨最重要。